第一部 第八章(第8/21页)

“您知道,长期以来我一直想在蒙马特尔转一大圈,”格扎维埃尔说,“可从来也没有实现。”

弗朗索瓦丝笑了,在蒙帕纳斯区周围有一个格扎维埃尔始终没有决心跨越的魔圈,寒冷和疲劳足以使她望而却步,她战战兢兢地躲避在多莫咖啡馆和北极酒吧里。

“昨天晚上,拉布鲁斯来了一个强制行动,”格扎维埃尔说,“他用出租汽车把我拉走,直拉到皮加勒广场。我们不太清楚要去哪里,于是就探索着前进。”

她笑了笑。

“我们脑袋上方该是有火舌存在,因为五分钟以后,我们来到一座通体红亮的小房子前,无数小玻璃窗上挂着红色窗帘,样子神秘莫测,有些可疑。我不敢进去,但是拉布鲁斯兴致勃勃地推开门,里面热烘烘的,挤满了人。我们在一个角落里还是发现了一张桌子,上面铺着一块粉红色桌布,惹人喜爱的粉红色餐巾简直像不很庄重的小青年上衣左上角口袋里装的小手绢。我们就在那里坐下来,”格扎维埃尔停顿了一会儿,“我们吃了腌酸菜。”

“你们吃了一份腌酸菜?”弗朗索瓦丝问。

“是啊,”格扎维埃尔非常高兴她的话产生了作用,“我觉得味道很不错。”

弗朗索瓦丝猜测着格扎维埃尔大胆而闪闪发亮的目光。

“我也要一份腌酸菜。”当时格扎维埃尔肯定这样说。

这是她向皮埃尔表明他们之间暗中是心灵相通的。他们肩并肩,稍稍隔开坐着,看看别人,又像朋友一样会心而幸福地互相看看。在这些形象中不存在令人担忧的事,弗朗索瓦丝回味时心平气和。所有这些事都发生在光秃秃的大墙外、诊所的花园外,在一个同电影院银幕上的黑白世界同样虚幻的世界中。

“那里的顾客是些奇怪的人。”格扎维埃尔撇了一下嘴,做出一副假正经的模样说。“走私可卡因的,当然也有惯犯。老板是一个脸色苍白的棕发高个儿男人,粉红色嘴唇厚厚的,外表像个强盗。不是个粗鲁的人,是个相当文雅、因而不太残忍的强盗。”

她好像为自己补充了一句:

“我很希望勾引这样一个男人。”

“您怎么勾引?”弗朗索瓦丝问。

格扎维埃尔翘起嘴唇,露出洁白的牙齿。

“我要让他痛苦。”她说,做出一副颇具肉感的神态。

弗朗索瓦丝有些不安地看看她,把这个严肃和坚守贞操的女人想象成一个具有情欲的女人似乎是渎圣的,但是她自己如何看自己呢?是什么样的色情和调情的梦想使她的鼻子和嘴巴轻微颤抖?当她诡秘地微笑时,她那躲过他人耳目的真实个人形象是怎样的?此刻的格扎维埃尔对自己的肉体有感觉,自我感到是个女人,弗朗索瓦丝觉得被一个隐蔽在熟悉表情背后的嘲弄人的陌生女人欺骗了。

格扎维埃尔收起了强作的笑容,带着幼稚的语调补充道:

“然后,他会把我带到鸦片烟馆,让我结识罪犯。”

她凝神思索了片刻。

“也许每天晚上到那里去,我们最终会被收留。我们开始结交一些人:两个在酒吧喝得酩酊大醉的女人。”

她悄悄地补充道:

“是鸡奸者。”

“您是想说搞同性恋的女人?”弗朗索瓦丝说。

“不是一回事儿吗?”格扎维埃尔抬起眉毛问。

“鸡奸者只是指男人。”弗朗索瓦丝说。

“总之这是一对。”格扎维埃尔稍稍有些不耐烦地说。她脸部表情又活跃起来。“其中之一头发剪得很短,样子完全像一个年轻男子,一位富有魅力的、沉湎于花天酒地的小青年;另一位是个女人,她年龄稍微大些,相当漂亮,穿一条黑丝绸连衣裙,上身戴一朵红玫瑰花。由于我对小青年着了迷,拉布鲁斯对我说,我应该设法勾引她。我就向她做媚眼,让她神魂颠倒。她果真来到我们桌上,用她的酒杯向我敬酒。”

“您怎么做媚眼?”弗朗索瓦丝问。

“就这样。”格扎维埃尔说,她向橙汁瓶偷偷地、挑衅性地看了一眼。弗朗索瓦丝又一次感到不自在,不是因为格扎维埃尔具有这种令人困惑不解的天赋,而是因为她竟为此而洋洋自得。

“然后呢?”弗朗索瓦丝问。

“然后我们就邀请她坐下。”格扎维埃尔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