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第八章(第10/21页)

她原来没有期望他来探望,这下,出乎意料地看到他使她心花怒放。她像有一股清风吹进房间,涤荡了病气和污浊的热流。

“您的模样很怪。”热尔贝善意地笑着说,“好像印第安部族苏人的头领。您好点儿了吗?”

“我已经好了。”弗朗索瓦丝说,“这玩意儿,九天内见分晓,或者一命呜呼,或者烧退下来。请坐。”

热尔贝解下围巾,这是一条晶莹雪白的粗棱纹羊毛围巾。他在屋子中央的一个墩状软座上坐下,看看弗朗索瓦丝,又看看格扎维埃尔,一副走投无路的神情。

“我不再发烧,但是仍然腿发抖,不能站立。”弗朗索瓦丝说,“一会儿他们要给我透视,我想,离开床下地走肯定会使我产生一种奇怪的感觉。他们要检查我的肺,看看情况究竟怎么样了。医生对我说,我刚来这里的时候,右肺软得像一块肝,而且另一叶肺也快变软了。”

她一阵轻咳。

“我希望肺部已经复原,达到令人满意的健康程度。您知道,否则我必须疗养好几年。”

“这就不是闹着玩儿的了。”热尔贝说,他的目光在房间里环视了一圈,为了寻找话题。“您有这么多好看的花!简直像未婚妻的房间!”

“花篮是学校的学生送的,”弗朗索瓦丝说,“那盆杜鹃花是泰代斯科和朗勃兰送的,波勒·贝尔热送来了那些银莲花。”

又是一阵轻咳。

“您看,您咳嗽了,”格扎维埃尔说,她的怜悯心显得有些过分,“护士禁止您说话。”

“您是个严格认真的看护,”弗朗索瓦丝说,“我不说了。”

短暂的沉默。

“那么,那两个女人后来怎么样了?”她问。

“她们走了,就这样。”格扎维埃尔勉强回答。

热尔贝把挡住脸的那绺头发往后一甩,动作坚定而果断。

“我很希望您快点儿康复,赶得上来看我的木偶戏,”他说,“您知道,进行得很顺利,两个星期以后可以演出。”

“而年内您是不是还要推出其他的节目?”弗朗索瓦丝问。

“是的,现在我们有了木偶剧场。他们那些木偶造型很好。我不喜欢他们演的东西,但是他们为人却非常随和。”

“您很满意?”

“我喜出望外。”热尔贝说。

“格扎维埃尔告诉我,您的木偶娃娃漂亮极了。”弗朗索瓦丝说。

“模样很可笑,我本来应该给您带一个来,”热尔贝说,“那里,他们用提线木偶。但是我们,是布袋木偶,靠手让它们活动,这更有趣。它们用漆布做成,穿的是把整个胳臂都遮住的大喇叭裙,像手套一样鼓起来。”

“是您自己做的?”弗朗索瓦丝问。

“是莫利埃和我,但所有主意都是我出的。”热尔贝得意地说。

他完全沉浸在自己的话题中,因此,他的羞怯感被一扫而光。

“这不是那么容易演的,您知道,因为动作必须有节奏和有表情,但是我开始学会演了。您想象不出搬上舞台演出时可能出现的一切细小问题。您体会一下,”他把双手举向空中,“两只手中各有一个木偶。如果您想把其中一个弄到舞台尽头,就应该寻找借口同时活动另一个。这就需要创造性。”

“我真想看一次排练。”弗朗索瓦丝说。

“现在我们每天工作,五点到八点。”热尔贝说。“要演出一个五个角色的剧本和三个幕间短剧。好长时间以来,我脑子里尽是这些。”

他转过身对着格扎维埃尔。

“昨天,我们是指望您来的,您对那个角色不感兴趣吗?”

“怎么?我觉得有意思极了。”格扎维埃尔说话的口气像是被冒犯了似的。

“那么,一会儿您跟我一起去。”热尔贝说。“昨天夏诺念了她的角色台词,但是太糟糕了,她就像自己在台上那样说话。很难找到合适的音调,”他对弗朗索瓦丝说,“嗓音必须像出自木偶的口。”

“但是我担心我不会做。”格扎维埃尔说。

“肯定行,那天您念的四句台词正恰到好处。”

热尔贝哄人似的微微一笑。

“您知道,我们在演员之间分红利,您如果有点儿运气,就满可以得到一小笔五到六法郎的报酬。”

弗朗索瓦丝仰天倒向枕头,她很高兴他们之间谈起话来,她已经很疲劳。她想伸直双腿,但即使微小的动作也要牵动全局:她坐在一个撒了爽身粉的橡皮圈上,脚跟下也有橡皮垫,一种弓形柳条架子在膝盖上方支撑着被子,以免摩擦刺激皮肤。她终于成功地伸展开全身。他们离开以后,如果皮埃尔不立即到来,她可以睡一会儿觉,因为她感到头昏脑涨。她听到格扎维埃尔在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