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第八章(第20/21页)
确实,他身上存在一种自己无法驾驭的、危险的本能反应。弗朗索瓦丝愁肠寸断。
“最终你会和她睡觉的。”她说。
她立即产生一种无法忍受的确定无疑的想法。皮埃尔用他男性的温柔的双手会把这颗黑珍珠、这位严肃的天使变成一个如痴如狂的女人。他已经把嘴唇贴在那甜蜜的嘴唇上了。她怀着一种恐惧感看了看他。
“你很清楚我不是一个耽于肉欲的人。”皮埃尔说,“我所要求的全部东西就是能够在任何时候再次看到昨晚那张脸,那时,对她来说,世上唯有我存在。”
“但这几乎不可避免。”弗朗索瓦丝说,“你的蛮横不会半途而废。为了确信她一如既往爱你,你会一天比一天提出更多的要求。”
她的语调生硬,透着敌意,皮埃尔有所感觉,他不高兴地蹙了蹙眉。
“你将让我对自己感到厌恶。”他说。
“我总是觉得,”弗朗索瓦丝较为温和地说,“把格扎维埃尔想成一个有性欲的女人是亵渎行为。”
“我也这样想。”皮埃尔说,他果断地点上一支烟。
“问题是我不能容忍她和另一个人睡觉。”
弗朗索瓦丝心中又一次感到那种难以忍受的灼痛。
“正因如此,你最终将和她睡觉,”她说,“我不是说马上,而是六个月以后,一年以后。”
她清楚地看到这条命中注定道路上的每个阶段:从亲吻到抚摸,从抚摸到最后以身相许。由于皮埃尔的错误,格扎维埃尔将会像任何人一样走这条路。此时此刻,她实在憎恨他。
“你知道你现在该做什么。”她竭力控制自己的声音,“你像那天一样到你那个角落里待着,老老实实地干你的事。我要歇一会儿。”
“是我累着你了,”皮埃尔说,“我完全忘了你是病人。”
“不是你。”弗朗索瓦丝说。
她闭上眼睛。她的痛苦不光明正大、怀有敌意。她究竟希望什么?她能够希望什么?她不得而知,但是如果设想她能把这一切弃之不顾而逃避现实,那简直是无稽之谈,她太依恋皮埃尔和格扎维埃尔了,她陷得太深了,成千痛苦的景象在她头脑中回旋,她的心都碎了。她感到在她血管中流淌的鲜血已被毒化。她翻身对着墙,开始无声地哭泣。
皮埃尔在七点离开弗朗索瓦丝。她已经吃完晚饭,因为过度疲劳而无法阅读,除了等待格扎维埃尔,她其他什么事都干不了。况且,她还会来吗?依附于这个随心所欲的人而又对她无能为力是可怕的事。她成了囚徒。弗朗索瓦丝看着光秃秃的墙,房间里热乎乎、黑洞洞的。护士已经撤去鲜花和熄灭房顶上的电灯,只剩下床边一盏昏暗的灯还亮着。
“我想要什么?”弗朗索瓦丝焦虑不安地重复着。
她只知道一味缅怀过去,任凭皮埃尔独自向前走,她早放开了手,他已经走得很远了,因而不可能赶上他,为时太晚了。
“如果还不太晚呢?”她自问。
如果她终于下决心尽全力冲向前,而不是晃着胳臂空着手在原地踏步呢?她稍稍在枕头上躺高一些。同他们一样毫无保留地全力以赴,这是她唯一的出路,也许她那时也会同走在她前面的皮埃尔和格扎维埃尔一样,被那个全新的未来吸引住。她焦急地看了看门。她将去做,她决心已定,绝对没有其他事可做了。只要让格扎维埃尔来就行。七点半,她手心潮湿、口干舌燥,她等待的不再是格扎维埃尔,而是她的生活,她的未来,她的幸福的复活。
有人轻轻敲门。
“请进。”弗朗索瓦丝说。
没有动静。格扎维埃尔大概担心皮埃尔还在那里。
“请进。”弗朗索瓦丝尽她所能地高声喊道,但是她的声音是哽住的,格扎维埃尔会因为听不见而离开,她毫无办法把她叫回来。
格扎维埃尔进来了。
“我不打扰您吧。”她问。
“当然不,我很希望看见您。”弗朗索瓦丝说。
格扎维埃尔在床边坐下。
“这段时间您上哪儿去了?”弗朗索瓦丝温柔地问道。
“我散步了。”格扎维埃尔说。
“您刚才是那样惊慌失措,”弗朗索瓦丝说,“您为什么这样痛苦万分?您究竟害怕什么?没有任何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