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第八章(第18/21页)

“让她喘口气,”弗朗索瓦丝说,“你搞得她精疲力竭。”

爱还是不爱,皮埃尔渴求精确的心理使他变得简单化和只求推理。弗朗索瓦丝基于同病相怜的感情很理解格扎维埃尔的慌乱。她自己又能用什么样的词句来描绘自己的感情呢?她心烦意乱,不知所从。

“请原谅我,”皮埃尔说,“我错了,不该发火,到此为止。我不愿意您认为我们之间有什么东西被搅乱了。”

“但这已经被搅乱了,您看得很清楚!”格扎维埃尔说,她的嘴唇在颤抖,心情极度烦躁,突然她用手捂住脸。

“唉!现在怎么办?怎么办?”她支支吾吾地说。

皮埃尔弯腰对着她。

“不,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什么也没有变。”他急迫地说。

格扎维埃尔的双手落到膝盖上。

“现在是那么沉重,我四周整个像是一座矿。”她浑身不住地哆嗦,“那么沉重。”

“不要认为我还期待什么更多的东西,我什么也不再要求您,正如以前一样。”皮埃尔说。

“您看已经是这样了。”格扎维埃尔说,她坐直后又把脑袋倒向后面,以便控制泪水流下,脖子痉挛性地鼓胀起来。“这是个不幸,我可以肯定,我没有能力。”她断断续续地说。

弗朗索瓦丝伤心地看着她,但无能为力。同有一次在多莫咖啡馆发生的事一样,皮埃尔比那时更加不知所措、无所作为,这不仅需要胆量,而且需要自信。弗朗索瓦丝本想用胳臂搂住她颤抖的肩膀,寻找话语,但是她被裹在被子里,动弹不得,任何接触都没有可能,只能说一些呆板的、事先明知虚假的话语。格扎维埃尔无望地挣扎着,她孤单单地像一个神思恍惚的人,看到自己处于被团团围住的、不可抗拒的威胁之中。

“在我们三人之间不存在任何值得惧怕的不幸。”弗朗索瓦丝说,“您应该相信。您究竟害怕什么?”

“我害怕。”格扎维埃尔说。

“皮埃尔是一条小眼镜蛇,但与其说他咬人,不如说他只会咝咝作响,而且我们将驯服他。是不是,你让人驯服你吗?”

“我甚至都不再咝咝作响。”皮埃尔说,“我发誓。”

“怎么样?”弗朗索瓦丝问。

格扎维埃尔深深地呼吸起来。

“我害怕。”她疲乏无力地重复。

就像在前一天,房门在同一时辰轻轻被打开,护士手里拿着注射器走进来。格扎维埃尔跳起来,走向窗户。

“一会儿就完。”护士说。皮埃尔站起来,向前迈了一步,好像想走到格扎维埃尔身边,但是他在壁炉前止了步。

“这是不是最后一针了?”弗朗索瓦丝问。

“明天还给您打一针。”护士说。

“以后我是不是能在自己家里养病了?”

“您那么着急离开我们?应该等您稍微恢复一点儿元气,好让人家能抬您走。”

“多少时间?还要八天?”

“八至十天。”

护士把针头扎入。

“好,完了。”她说,她又盖上被子,笑容满面地出去了。格扎维埃尔直挺挺地转过身。

“我讨厌她,加上她那甜蜜的嗓音。”她厌恶地说。她在房间尽头呆立了片刻,然后走向她放风衣的扶手椅。

“您想干什么?”弗朗索瓦丝问。

“我去呼吸呼吸新鲜空气,”格扎维埃尔说,“我在这里憋得慌。”皮埃尔动了一下。“我需要一个人待着。”她粗暴地说。

“格扎维埃尔!别固执!”皮埃尔说,“过来坐下,我们理智地谈谈。”

“谈谈!我们已经谈得太多了!”格扎维埃尔说,她匆匆地穿上外衣,向门走去。

“别这样离开。”皮埃尔温柔地说。他伸出手,轻轻碰了碰她的胳膊,格扎维埃尔往后一跳。

“您现在别向我发号施令。”她语调平直地说。

“去散散步吧,”弗朗索瓦丝说,“但傍晚时再来看我,愿意吗?”

格扎维埃尔看了她一眼。

“我愿意。”她好像顺从地说。

“午夜我要去看您吗?”皮埃尔生硬地问。

“我不知道。”格扎维埃尔用几乎很低的嗓音说。她猛地推开门,又在自己身后把门关上。

皮埃尔走到窗户边,额头贴在玻璃上,呆立了一会儿。他正看着她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