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第六章(第6/12页)
“而您,您对此怎么想?”热尔贝问道。
“关于什么?”
“关于牛奶咖啡的重要性?”
“哦,我么!”弗朗索瓦丝说,格扎维埃尔的某种笑脸又呈现在她眼前。“我十分珍惜幸福。”她轻蔑地说。
“我看不出其中的关系。”热尔贝说。
“因为提出疑问是耗费精力,”她说,“是危险的。”
实质上,她和伊丽莎白很相像。一旦她为信念而完成了一项行为,她就安稳地躺在过时的成就上。本该在一开始就随时对一切提出异议,但是这要求有超人的力量。
“而您呢?”她问,“您怎么看?”
“哦!这要看您怎么想,”热尔贝说着笑了笑,“要根据您是想喝还是想写。”
弗朗索瓦丝看了看他。
“我经常想您对自己的生活有什么期望。”她说。
“首先我要确信人们还给我一点儿生活的时光。”他说。
弗朗索瓦丝笑了。
“这是合法的,我们就假设您有这种运气,那您有什么期望?”
“我不知道。”热尔贝说,并思索了一下。“也许在别的时候,我会知道得更清楚。”
弗朗索瓦丝态度变得冷淡了些。如果热尔贝没有察觉到问题的重要性,也许他就回答了。
“但是您满意不满意您的生活?”
“有些时候很美好,有些时候不太美好。”他说。
“是的。”弗朗索瓦丝略感失望地说,她迟疑了片刻。“如果满足于此,这就有些可悲了。”
“这要看什么日子。”热尔贝说,他勉强自己说下去,“人们对自己的生活所能说的一切,在我看来始终只是几个词。”
“幸福或不幸,对您来说就是几个词?”
“是的,我看不出它们有什么含义。”
“而就您的天性说,您是一个挺快活的人。”弗朗索瓦丝说。
“我常常很烦恼。”热尔贝说。
他平静地说出这些话。他认为长时间的烦恼中穿插一些瞬间的快乐是极为正常的。有一些美好的时光和一些不大美好的时光。总之,他难道没有道理吗?剩下的难道不就是幻觉和空话吗?人们坐在硬木长凳上。天气寒冷,坐在桌边的有军人,也有一个个家庭。皮埃尔和格扎维埃尔坐在另一张桌子边,他们抽烟、喝酒和聊天,话音和烟雾没有凝聚成弗朗索瓦丝所羡慕的亲密无间的神秘时刻。他们即将分道扬镳,任何地方都将不再存在把他们互相联系起来的纽带。哪里都不存在丝毫能够渴望、值得遗憾以及令人担心的东西。过去、未来、爱情、幸福,仅仅是一些嘴里发出的声音。一切皆无,只有身着深红色外套的音乐家和穿黑裙、脖子上围红披肩的布娃娃,她那罩在宽大的绣花衬裙外并被撩起的裙子下露出细长的双腿。布娃娃在那里,足以填满视野,目光将能在永恒的时光中滞留在她身上。
“把你的手给我,我的美人,我来给你算命。”弗朗索瓦丝猛一哆嗦,机械地把手伸给一位穿黄、紫衣服的波希米亚女人。
“事情的发展不如你心愿,但耐心点,你不久将得到一个为你带来幸福的消息。”女人一口气说完这些话。“你有钱,我的美人,但不像人们想象的那么多,你傲慢,因此你有敌人,但你最终将结束所有烦恼。如果你跟我过来,我的美人,我对你透露一个小小的秘密。”
“去吧。”热尔贝催促她去。
弗朗索瓦丝跟着那个波希米亚妇女,后者从口袋里掏出一小块木质稀疏的木头。
“我把秘密告诉你:有一位棕发的年轻人,你很爱他,但是由于一位金发女郎的介入,你和他不幸福。这是一个护身符,你把它放在一块小手帕里,随身带着它三天,然后你和年轻人就幸福了。这是最珍贵的护身符,谁我都不给,但是我用一百法郎卖给你。”
“谢谢,”弗朗索瓦丝说,“我不要护身符,这是算命的钱。”
妇女抓住了钱币。
“一百法郎买你的幸福,这一点儿不贵。你想付多少钱买你的幸福?二十法郎?”
“一个钱也不给。”弗朗索瓦丝说。
她回到热尔贝身边坐下。
“她说了些什么?”热尔贝问。
“尽是些无稽之谈。”弗朗索瓦丝说,她笑了笑。“她要二十法郎赐给我幸福,但我认为太贵,如果正像您所说的那样,幸福仅仅是一个词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