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74年9月24日(第6/10页)
里德利小姐转过头,古怪地端详起我来,“鬼魂!”她说话的当儿,囚犯转过了拐角,霎时,她们变得异常真实——并不像听上去的那样,不是鬼魂,不是玩偶,不是穿着线绳的念珠。她们或年轻或年长,皮肤粗糙、没精打采。见我们在这儿,她们抬头朝我们看了看,一看到里德利小姐,就显得很顺从。不过对我,她们上下打量,无所顾忌。
她们盯着我,但还是依次回到了自己的囚室,坐在里面。看守走在她们后面,把牢门锁上。
这个看守似乎叫曼宁小姐。里德利小姐告诉她:“这是普赖尔小姐第一次来这里参观。”看守点头,微笑着说,她们知道我会来。她说,探望这些女人,好一件差事!她问我想不想现在就去与一位女囚谈谈。我说,好,请您带我去吧。她把我领到一间尚未上锁的囚室外,与里面的女囚打了声招呼。
“皮林,”她说,“这是我们新的访客女士,她来与你谈谈。过来,让她好好看看你,利索点,别拖拖拉拉的!”
女囚上前,行了一个屈膝礼。因为刚刚在院子里走动过,她双颊泛红,嘴唇也闪烁着些许光泽。曼宁小姐说:“报你的名字,说一下你的罪名。”女囚立刻开口,略微有些结巴:“您好,我叫苏珊·皮林,因盗窃入狱。”
曼宁小姐指给我看挂在牢门旁链条上的一块搪瓷板,上面罗列了这个女囚的囚号、等级、罪行以及刑满释放的日期。我问:“皮林,你在米尔班克多久了?”她答,七个月了。我点点头,问她几岁——我猜她大概三十七八岁。但她说她今年二十一。我愣了一下,才点了点头。我又问她在这儿过得怎么样。
她说过得不错,曼宁小姐待她很好。
我说:“我想是这样的。”
然后我们就冷场了。我见女囚看着我,感到几个看守也盯着我。突然,我想到我二十二岁时,母亲教育我在拜访别人家时要健谈一点。我必须问问女士们的孩子可好,最近去了哪些有趣的地方游玩,是否新画或绣了什么作品,我可以称赞一位女士的裙子漂亮的剪裁……
我看了看苏珊·皮林土黄色的裙子,问,她喜欢这监狱制服吗?这是什么面料?哔叽还是麻毛织物?里德利小姐上前一步,抓起女囚的裙子,说裙子是麻毛织物的。蓝底暗红条纹的长袜是羊毛的,质地非常粗糙。里面的裙子一条法兰绒,一条哔叽。我注意到,她的鞋子非常结实,里德利小姐说,这是男囚在监狱工厂里做的。
当看守察看这一件件衣物时,女囚就像人体模特一样僵直地站着。我想我有必要俯身拿起裙子的一角,捏一捏感受一下。裙子闻上去就是一条麻毛织物裙被一个出汗的女人在这样一个地方穿上一整天会散发出的味道。我接着问,她们多久换一次衣服?看守说,外套一个月换一次,衬裙、背心、长袜则是每两个礼拜更换一次。
“你们多久可以洗一次澡呢?”我问女囚。
“我们想洗几次就几次,但一个月不可以超过两次。”
我看到她之前藏着的双手,手上坑坑洼洼,伤痕累累。我心想,她来米尔班克之前,多久洗一次澡呢。
我还想,如果牢房里只有我和她两个人,我们会谈些什么。不过我只是说:“我可能会再来看你。下次你可以和我说说你在这儿都做了些什么,好吗?”
她立刻说,好,她非常期待,又问,我是不是会给她们讲讲《圣经》的故事。
里德利小姐告诉我,每周三还会来一名访客女士,给这些女囚念《圣经》,还会针对讲述内容向她们提问。我告诉皮林,我不会给她们讲《圣经》故事,我只是来倾听她们的,可能会听听她们的故事。她看着我,没说什么。曼宁小姐走上前,让她回到牢房里,锁上了门。
我们离开那间牢房后,沿着另一座盘旋楼梯来到了上面一层,即牢房四区和五区的楼面。这里的女囚有的是重刑犯,有的难以管教,有的屡教不改,有的在米尔班克寻衅滋事,有的因为在其他监狱制造事端被移送到这里,或是再次被移送回来。牢房的房门都上了插销,过道也比其他几层要昏暗不少,空气也更加刺鼻。这层的看守是一个敦实、浓眉的女人,她偏偏姓普雷蒂8!她走在里德利小姐和我前面,像蜡像博物馆馆长一样,兴味索然地在最臭名昭著的或是罪行惊人的囚犯门前,停下脚步,介绍给我听,比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