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74年9月24日(第4/10页)
我说,她能认出这一个个女囚真了不起,她只是微微一笑,说这些女囚在这里服刑的每一天都在她的眼皮底下,“我在米尔班克做了七年看守长,之前是这儿的总看守。”她告诉我,在这之前,她在布瑞克斯顿7的一座监狱里担任普通看守。总之,她已经在监狱工作了二十一年,比许多罪犯的刑期都要长。不过,现在在院子里缓步的这些女人中间,有的面临的牢狱生涯比她的工作时间还要长。她见证了她们来到这儿,也敢说等其中一些人重获自由时,她可能已经不在这里了……
我问,这些长刑犯想必十分熟悉监狱的规矩,做她们的看守是不是轻松些?她点头,“嗯,您说得没错。我们确实更欢迎长刑犯,是吗,里德利小姐?”
“对,我们更喜欢长刑犯,”里德利小姐对我说,“就是那些投毒的,泼硫酸的,杀害儿童的,因那些地方法官宽宏大量而免于一死的犯人。要是我们监狱里都是这样的女囚,说不定看守们就能回家了。让她们关着自己,我们犯不着担心。反倒是那些罪行轻的,那些小偷、妓女、造假的,最让我们不得安生。普赖尔小姐,她们太坏了!生性狡诈,毫无悔改之心。如果说她们知道我们这儿的规定,那她们知道的只会是那些可以钻空子的地方,脑子里想的只有怎么给我们添乱。这些魔鬼!”
说这话时,她很平静,但她说的内容让我打了个激灵。她的钥匙串晃荡在腰带上,时不时碰撞在一起发出刺耳的声响,也许是这声音让我不适,但她的嗓音里好像渗着钢铁的味道,像是支架上的螺栓。我想象她会或激烈或轻柔地把这螺栓抽回,但我确定她从没让它软化的念头。我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哈克斯比小姐。之前,哈克斯比小姐一直边听边点头,而现在,她的脸上几乎浮现出一抹笑容,说:“这下您看到了,这工作会让我的看守们变得多么情绪激动了吧!”
她目光锐利地看着我,过了会儿,她问:“您觉得我们严厉吗?”她说,我当然有权对女犯的品性有自己的理解。希利托先生请我来做访客,她心怀感激。我可以在我觉得合适的时间来这里。但有一点,她提醒过其他那些来到这里探访的女士、先生,对我当然也不能例外——“和米尔班克的女囚打交道,”哈克斯比小姐严肃地强调,“要留个心眼!”打个比方,我必须看管好财物。许多女囚从前就是小偷,要是我把手表或手帕放到她们碰得到的地方,等同于吸引她们重蹈覆辙。因此,她要求我不要把这些东西放在她们够得着的地方,这同我“把戒指和小饰品藏在仆人看不见的地方,以免让她滋生占有这些东西的想法”是一个道理。
她说,我也必须注意同女囚谈话的内容。监狱内外发生的事,我都不能说,就连报上的启事,也不能谈论。她提醒,尤其不能提报纸上的内容,“因为这里禁止传阅报纸。”也许我会发现有个女囚想同我交心,要我给她指导与意见,如果她们提出这样的要求,我必须“以看守的方式来指导她,即让她悔过犯下的罪行,思考出狱后如何去过一种更高尚的生活”。但是,我不可以对任何一个仍在服刑的女囚做出保证,也不可以为她与她的家人、朋友传递物品或讯息。
“要是哪个女囚对您说,她的母亲重病垂危,”她说道,“要是她剪下一缕头发,求您带给垂死的母亲,您必须拒绝。要是您接受了,普赖尔小姐,这个女囚就把您掌控了。她掌握了这个把柄,会借此胡作非为。”
她说米尔班克过去发生过一两件这样的丑闻,所有涉事人都下场悲惨……
这些都是她的顾虑。我谢了她。在她说话的当儿,我发现我格外留意站在一旁的一个一言不发、姿态谦卑的看守,就好像我在感谢母亲对我的严词忠告时,常会留意到一旁端走盘子的埃利斯。我再次朝绕圈走路的女囚看去,沉默不语,想着心事。哈克斯比小姐说:“您喜欢盯着她们看。”她告诉我,但凡前来参观的访客,无不热衷于站在窗前看这些女人走路。她认为,这就像看水缸里的鱼,有治病的功效。听罢,我从窗边走开。
我们就监狱的日常作息又聊了会儿,之后她看看手表说,里德利小姐现在可以带我去参观一下牢房。“很抱歉无法陪您参观了,”她朝桌上厚厚的卷宗示意,“看这儿,这是我今天上午的工作,我得根据看守的报告,填写这本《品行记录册》。”她戴上眼镜,目光愈加犀利,“普赖尔小姐,现在我要看看,”她说,“哪些女囚在这周里是规矩的,哪些又放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