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第5/11页)

“不会的。”

“不管你答应与否,我希望咱们可以坦诚相待。”

“我会的。”

差不多了,简想。“我想请你派个跑腿的去找护送队,命令他们改变返回的路线。”

穆罕默德显然吃了一惊——可能他以为会是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为什么?”他问。

“穆罕默德·汗,你相信梦吗?”

穆罕默德耸耸肩:“梦就是梦。”他闪烁其词。

简想,可能这个策略行不通;如果说幻象会好些。“正午最热之时我一个人躺在洞中,当时好像看到了一只白鸽。”

穆罕默德突然变得十分专注,简知道,她命中了关键:阿富汗人相信,白鸽有时可以通灵。

简继续道:“但我肯定是在做梦,因为那只鸽子居然要对我说话。”

“啊!”

简明白,对穆罕默德而言,这是一个信号:简看到的是幻象,而非做梦。她继续道:“我不明白它在说什么,但还是尽力倾听。我想它说的是普什图语。”

穆罕默德的眼睛瞪得大大的。“来自普什图的信使……”

“而后我看到了伊斯梅尔·古尔,拉比亚的儿子,法拉的父亲。他站在鸽子的身后。”简将手放在穆罕默德的手臂上,凝视着他的眼睛,心想:我可以把你引得欲火焚身,你这虚伪的蠢货。“他的心脏上插着一把刀,泪中带着血。他指着刀柄,仿佛想让我把它从胸前拔出。刀柄上还镶着珠宝。”她不禁闪念自问:这些想法都是从哪来的?“我站起身走向他。虽然很害怕,但我必须救他。然后,我伸手去抓那把刀……”

“然后呢?”

“他消失了,我也似乎醒了。”

穆罕默德合上张大的嘴巴,恢复了镇静。他双眉紧锁,仿佛在谨慎考虑这梦的含义。简想,现在可以试试引他上钩了。

“可能都是我在胡思乱想,”她说,脸上摆出一副小女孩的神情,迎合着他作为男子汉的优越感,“所以才想请你帮我,这个曾经救过你儿子性命的人,让我感到安宁。”

穆罕默德立刻神气起来。“这种事你没必要搭人情。”

“也就是说你会帮忙?”

他以问题作答:“刀柄上的珠宝是什么样的?”

哦,上帝啊,她想,正确的答案应该是什么样的呢?她想说绿宝石,但这种宝石让人联想到五狮谷,也许能暗示伊斯梅尔是被谷里的叛徒所害。“红宝石。”她说。

穆罕默德慢慢点点头:“伊斯梅尔没跟你说话吗?”

“他似乎想说,但又说不出。”

穆罕默德再次点点头,简想:该死,快点做决定啊。终于,他说:“征兆很明显,护送队必须改道。”

谢天谢地,简想。“那我就放心了。”她坦言道,“我不知该如何是好。现在我能确定艾哈迈德会得救。”简在盘算着如何做才能让穆罕默德不改主意。她不能让他发誓,那要不要同他握手呢?最终,她决定以一种更为古老的方式锁定他的承诺:她凑上前去亲吻他的嘴唇,动作很快,但很温柔,丝毫不给他拒绝或反应的机会。“谢谢!”她说,“我知道你言出必行。”说着简站起身,沿着小路朝山洞跑去,留下穆罕默德独自坐在那里,脸上带着些许恍惚。

上了山坡,简停下脚步回头望去。穆罕默德正往山下走,距离刚才谈话的小屋已经走出很远一段。他高昂着头,两臂前后摆动着。为了那个吻,他要付出的代价可不小,简想。我真该感到羞愧。我利用了他的迷信、他的虚荣和欲望。作为一个女权主义者,我不该利用他的偏见,利用他眼中女性的通灵、顺从和风骚将他玩弄于股掌之间。但是居然奏效了!真的奏效了!

她继续向前走。接下来要面对的是让-皮埃尔。黄昏时候他应该会到家:让-皮埃尔会像穆罕默德那样,等到下午三点前后再动身,那时热度会有所退却。简觉得让-皮埃尔不会像穆罕默德那么难对付。其一,她可以跟让-皮埃尔讲实话;其二,让-皮埃尔自知理亏。

简回到洞中。这个小小的避难营地很是热闹。一对苏联人的喷气式飞机呼啸着掠过上空。所有人都停下手里的活计仰头看着。尽管飞机飞得很高,投弹距离太远,人们依旧注视着。飞机一飞走,男孩子们便伸出双臂装作飞机的双翼来回奔跑着,嘴里模仿着发动机的声音。简不由得在想:这些孩子驾着幻想中的飞机,是想轰炸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