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第4/7页)

还有其他组织,他们也将满怀理想的年轻医生派往阿富汗,然而简忍住没说。她只是淡淡地说:“我们只能冒险一搏。”

“是吗?”简听得出,让-皮埃尔已经开始发火,“为什么要冒险?”

“因为我们能给予当地人具有永久价值的东西只有一种,那就是知识。光是包扎伤口、吃药杀菌只能解决燃眉之急,医生永远不足,药品永远不够。但是教他们基本的营养、卫生和健康常识,便可以永久改善他们的健康状况。惹恼阿卜杜拉总比袖手旁观要强。”

“不过,我还是希望你不要与那个人为敌。”

“他可拿棍子打过我!”简生气地喊道。香塔尔哭闹起来,简强忍着让自己冷静下来。她哄了香塔尔一阵,再次开始喂奶。为什么让-皮埃尔没意识到,自己的态度是多么懦弱?为什么他如此惧怕被这个苍凉的国家拒之门外?她叹了口气。香塔尔把头撇到一边,发出不满的声音。突然,他们的争吵被远处的叫声打断。

让-皮埃尔皱眉倾听着,紧接着站起身。院里传来男人的声音。让-皮埃尔拿起一块头巾披在简的肩上,她从前面戴好。这已经是一种让步了:按照阿富汗人的标准,简的穿着显然包裹得不够严实。但她断然拒绝像一个二等公民一样,如果有男人在她喂奶时进屋,就赶紧躲出屋去;而且她有言在先:谁要是有意见,就别来看病。

让-皮埃尔用达里语喊道:“请进。”

来的是穆罕默德·汗。简恨不得马上告诉穆罕默德自己对他、对全村的男人是怎样的看法,可当留意到那张俊俏的面孔上一脸严峻,简还是犹豫了。这一次,他几乎没有看她。“护送队中了埋伏,”穆罕默德开门见山,“我们损失了二十七个人——所有的物资都没了。”

简痛苦地闭上了眼睛。第一次来到五狮谷时,她就是与一支护送队同行。她不禁想象着遇袭的场景:月光下,一队棕色皮肤的男人牵着瘦马,组成一条不规则的队列,行进在狭窄幽暗的山谷中乱世丛生的小径上;螺旋桨的声音忽然想起,越来越大;闪光,手榴弹,扫射的机关枪;敌人试图占领贫瘠的山坡,众人一片慌乱;队员们绝望地对着毫发无伤的直升机开火;最后,是伤者的喊声和垂死之人的哀鸣。

她突然想到萨哈拉:她丈夫也参加了护送队。“那……那艾哈迈德·古尔呢?”

“他活着回来了。”

“哦,谢天谢地。”简松了一口气。

“但他受了伤。”

“村里有人牺牲吗?”

“没有。班达还算走运。我的兄弟马杜拉平安无事,毛拉的弟弟阿力山·卡里姆也没事。另外还有三个人幸存下来,其中两个受了伤。”

让-皮埃尔说:“我马上就来。”他到了前屋——也就是以前的店铺、后来的诊所、现在的医药储藏室。

简把香塔尔放进角落里的临时摇篮,匆忙收拾了一下。让-皮埃尔可能需要她的协助,如果不需要,至少萨哈拉需要朋友的安慰。

穆罕默德说:“我们几乎没有弹药。”

简对此并不惋惜。战争令她厌恶,如果反抗军迫于无奈,必须暂时停止杀害那些思念故乡的年轻苏联士兵,她丝毫也不会为此难过。

穆罕默德继续道:“一年内,我们损失了四批物资,只有三批带了回来。”

“苏联人是怎么找到的?”简问。

让-皮埃尔在外屋一直关注着谈话,他通过敞开的屋门高声说道:“一定是通过直升机低空飞行,甚至可能通过卫星拍摄加强了监控。”

穆罕默德摇摇头:“是普什图人出卖了我们。”

这也有可能,简想。一路途经的村庄里,很多人视护送队为招来苏联人袭击的祸患,所以也不难预见,有些村民为了自保,便将护送队的行踪告诉了苏联人——不过,简想不出他们是如何把信息送到的。

她想到自己对护送队的期望。她曾要求增加抗生素、注射针头,尤其是消毒纱布的供给。让-皮埃尔开了一张长长的药单。“自由医生组织”在巴基斯坦西北部城市白沙瓦有一个联络员,游击队就是在那里购买武器。他兴许能在本地弄到基本供给,但是药物要从西欧空运过来。真是耽误时间。补充品可能要几个月才能运到。在简看来,这种损失可比弹药损失大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