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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那个帮你送酒瓶子的欧洲人是谁啊?”亨利笑嘻嘻地冲着妈妈桑说,“他不会是付不起账单吧,只好留下来给你干活?”

妈妈桑也笑了起来。一说起欧洲人,或者是西方人,所有的亚洲人都会自然而然地觉得应该团结起来一致对外。“那个欧洲人跟我们的一个柬埔寨姑娘住在一起。”她鄙夷地回答说,因为在泰国的生态学之中,柬埔寨人的地位比欧洲人和越南人还要低,“他在我们店里遇到了那姑娘,爱上了她,想给她赎身,把她变成淑女。可是她不肯离开我们。于是他每天送那姑娘来上班,自己就留在这儿,一直到她能获得自由回家。”

“他是哪一路欧洲人?德国人?英国人?还是荷兰人?”

妈妈桑耸了耸肩膀。这又有什么区别呢?亨利想着法子继续追问她。可是这个欧洲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啊?每天送自己的女人到妓院来上班,她跟别的男人厮混的时候他还得到处送酒水,下班后再把她带回家,睡到自己的床上?那姑娘肯定很不一般!

“她是十九号,”妈妈桑说着又耸了耸肩,“她在店里的名字叫阿曼达。你想要她吗?”

不过,想出假扮记者这条妙计的亨利正在兴头上,不肯轻易转移话题。“那个欧洲人,他叫什么啊?他有没有什么故事?”他说话时的兴致更高了。

“他叫汉辛。他跟我们说泰语,跟那姑娘说高棉语。不过你可千万别把他写到杂志里,他是个非法移民。”

“我可以给他改头换面啊。文章里许多地方都得改头换面。那个姑娘是不是也爱他?”

“她倒是宁可跟她的朋友们一起待在欢乐海洋。”妈妈桑一本正经地说道。

亨利忍不住想去看一看。没有客人的姑娘们都懒洋洋地躺在玻璃墙后面的长毛绒沙发上,脖子上挂着号码牌,别的什么都没穿。她们有的在聊天,有的在修指甲,有的则盯着一台接收效果不好的电视机发愣。亨利看的时候,十九号听到招呼站起身,拿起小手包,披了件衣服从房间里走了出来。她年纪很轻。许多姑娘都会隐瞒自己的真实年龄,好躲过规定的限制——尤其是身无分文的柬埔寨姑娘。可是那姑娘,亨利说,看起来都还不到十五岁。

从那时起,亨利过度的热情开始把他引入歧途。他向妈妈桑道了别,把车开进餐馆后门对面的一条小巷,坐在车里守着。凌晨一点钟刚过,餐馆的工作人员开始下班了,汉森也在里面,个子比其他人足足高了一倍,用胳膊搂着十九号姑娘。在广场上,汉森和那姑娘想找辆出租车,亨利竟然冒冒失失地把车子开到了他们旁边。半夜的那个时候皮条客和黑车司机到处都是,这两个行当亨利以前还都干过,所以他很可能是自然而然地想到了这个主意。

“想去哪儿,先生?”他用英语和汉森打招呼,“要我送你们过去吗?”

汉森报的地址在一个贫穷的郊区,得往北走五英里。商量好价钱之后,汉森和那姑娘坐到后排座位上,他们就出发了。

这时候,急切的亨利有点得意忘形了。他被胜利冲昏了头脑。出于某种事后他自己都无法解释的原因,他认为此时最佳的行动策略就是把猎物和那个姑娘一起送到朗贝洛家里去,那地方不在北边,而是在西边。当然,这个大胆的行动他根本没提前告诉朗贝洛,连他自己都没什么思想准备。亨利根本不知道朗贝洛在不在家,也不知道他究竟能不能在凌晨一点半跟一个失踪长达十八个月的前任间谍谈话。可是在那个时候,控制着亨利思维的并不是理性。他是个情报员,世界上有哪个情报员一生中不会干出一两件愚蠢透顶的事?

“你喜欢曼谷吗?”亨利愉快地问汉森,希望他的乘客不会注意到自己走的路线。

没有回答。

“来这儿很长时间了吧?”

没有回答。

“你的姑娘真不错。很年轻,很漂亮。你常和她在一起吧?”

那姑娘把脑袋靠在汉森的肩膀上。亨利从后视镜里看到她已经睡着了。不知为什么,这个情景让亨利变得更加激动。

“你想不想找个裁缝,先生?整夜都开的裁缝店,很棒的?我带你去吧。很好的裁缝。”

他猛然把车拐进一条小巷,假装在找他那个拙劣的裁缝,其实他是在飞快地往朗贝洛家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