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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时候汉森又责备自己把玛丽生得太好看,他觉得这是上帝对他四处留情的惩罚。玛丽那时才十二岁,但毫无疑问是营地里最漂亮的姑娘。虽然性事对于红色高棉的干部们来说是被禁止的,理由是这种资产阶级的行为会破坏他们的革命意志,但汉森总能注意到身穿薄衣的玛丽走来走去的时候,她的身体对年轻的士兵们产生了怎样的影响:他们呆钝的眼神直愣愣地盯着她破烂的棉布裙子下刚开始发育的乳房和扭动的腰肢,他们冲着她吼叫时,声音也变得嘶哑了。更可怕的是,他知道玛丽也意识到了那些士兵的欲望,她越来越明显的女性意识对这欲望做出了反应。
后来就到了那个早晨,汉森被囚禁时的种种例行待遇突然莫名其妙地改善了,他也越来越担心,因为下令这么做的就是那个头戴红色发箍的政委。在两个士兵的陪同下,那个政委命令他站起来。可是他站不起来,于是两个士兵就扶着他站起身,一人架着一条胳膊,拽着他踉踉跄跄地来到河边的一块地方,那儿的水湾形成了一个天然的小水塘。
“洗洗。”年轻的政委命令道。
有好多天了——自从他们把他拴起来以后——汉森一直徒劳无功地要求他们让他洗一洗。第一天晚上他冲着他们大吼:“带我到河边去!”结果他们打了他一顿。第二天早晨,带着锁链的他在地上扭来扭去,冒着再次被毒打的危险,喊着要找一位有责任心的同志,就是为了保证他作为一个人的权利。关押他的人理应尊重这种权利,所以也应该去保护这种权利。
在士兵们的注视下,汉森勉强活动着备受折磨的四肢开始洗澡——虽然那简直像是钉在十字架上受刑——他用细细的河泥擦洗了身子,洗完之后又被带回铁桩旁边。每次来回的路上,他都会从最爱的玛丽身边只有几步远的地方经过,她习惯待在那一圈柱子的外面。能离她这么近,能看到她眼中的勇气,汉森的心激动得怦怦直跳,可是他始终抑制不住地想,现在这点难得的优待可能就是他自己的女儿为他换来的。政委咕哝着向玛丽打了个招呼,玛丽也抬起头冲着他一笑,这时候汉森的痛苦之中又多了一层嫉妒的折磨。
汉森洗完澡之后,他们又给他拿来米饭——比他被俘这么长时间以来吃到的所有米饭都多。他们没让他像狗一样从碗里舔着吃,而是给他松了绑,让他用手。这样他就能偷偷地在手心里藏起一点米饭,趁着他们再把他拴起来之前,把米饭塞进上衣。
一整天他什么都没想,只想着衬衣里的那一团米饭,生怕活动身体时会把米饭压烂。我要重新把她赢回来,他心想。我要取代她崇拜的那个政委的位置。到了晚上,他们又领着汉森去了河边,他实现了自己一直在盘算的奇迹。走路时他故意踉跄得特别厉害,趁机把那团米饭丢在了玛丽的脚边,看着他的那两个士兵根本没注意到。从河边返回时他又从玛丽身边经过,让他暗自惊喜的是,那团米饭不见了。
但她的脸上却没有任何表示。只有她的那双眼睛,那双眼神直直的、有时专注得似乎没了生气的眼睛,告诉汉森她已经回报了他全心全意的爱。是我自己没弄清楚,他们重新给他拴上锁链时汉森心想。她是贞洁的,她能活下去。那天晚上听着政委的教化课,他心里多了一份以前没有的宽容。继续哄骗他吧,他在始终和玛丽进行着的心灵感应式对话中这么敦促她。去引诱他,去迷惑他,赢得他的信任,但什么都别给他。玛丽肯定是听到了这些话,因为课程一结束,他就看到政委招手喊她过去训斥了一顿,可她始终一声不吭地保持着谦恭的态度。他看到她深深地低下了头。他看到她转身从政委旁边走开,头还低着。
第二天,还有接下来的一个星期,汉森都重复着这个把戏,自以为除了玛丽之外谁都没看见他的所作所为。每次他扭动身子时,那团米饭都会在他的肚皮上轻轻滚动,对他而言这就是一种莫大的安慰。我是在用自己的胸脯哺育着她。我是她的守护者,我保护着她的贞洁。我是她的神父,是我给了她基督的圣餐。
米饭成了他唯一在乎的东西。他整天都想着能用什么新办法把米饭偷偷送给玛丽,比如等到他从玛丽身旁经过的时候,可以把饭团往后甩,让它从破破烂烂的裤管里掉落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