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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问题似乎对莫斯汀打击甚深,因为他那双严肃的眼睛,黯淡的颜色更加深重,显得愈益严肃。他举起拇指与食指,贴在唇上。但未发一语。

“我讲到哪里了,乔治?”拉康问,突然有些失神。

“贤士。”史迈利同情地说。

劳德·斯屈克兰从沙发上丢出评论:“贤士?还我的芬妮姑妈呢!一群油腔滑调的左翼商人。替我们支配我们的生命。告诉我们怎么做我们的本行。如果我们没照着做分内的事,就鞭打我们。”

拉康责难地瞪了他一眼,但没出声驳斥。

“贤士较不引起争议的一项职权,乔治——他们的首要任务之一——我们的主子们特别赋予他们的——铭记在附带的征召授权书中——是盘点存货。检查圆场在全球各地的资源,配置在合法的当前目标下。别问我在他们眼中什么叫做合法的当前目标。这是非常具争议性的问题。无论如何,我不应该不忠诚。”他回到正题,“别的不提,就只说六个月的评估期限一到,削减人力的大斧就如期开铡。”他停了下来,盯着史迈利,“你还在听我说吗,乔治?”他的声音有些疑惑。

但是,此时实在难以断定史迈利到底有没有听任何人说话。他沉重的眼睑几乎已闭上,双眼惟一可见的部分,也已被眼镜上的厚重镜片遮蔽。他仍坐得直挺,但却低垂着头,沉重的下巴直抵胸前。

拉康又迟疑了好一会儿,才继续说:“现在,开铡的结果——或盘点存货,如果你比较喜欢这个说法的话——在我们的贤士看来——某些类型的秘密行动,事实上根本是超出权限。被禁止的,对吧?”

平躺在沙发上的斯屈克兰,念咒似的吐出一串拗口字句:“不准策反。不准设陷阱。不准用双面间谍。不准引诱叛逃。不要流亡团体。什么家伙都不要。”

“这是什么?”史迈利仿佛从深沉的睡梦中猛然惊醒问道。但是,这种直截了当的对话非拉康所喜欢,因此他听而不闻。

“不要过度简化,拜托,劳德。让我们探讨事情的根源。概念的思考才是最重要的。因此,贤士们拟定了一套准则,乔治。”他继续对史迈利说,“列举了所有禁止从事的行为,对吧?”但史迈利与其说是正在聆听,毋宁说是正在等待。“所有的范围都包括在内——干员的利用与滥用,我们在英联邦国家的钓鱼权——或不具此权——各形各色。监听,海外监视,嫁祸行动21——这是庞大的任务,勇敢的行动。”拉康手指交缠,双掌朝下,毫不在意地把关节弄出喀啦声响,这让其他人有些不自在。

他继续说:“他们的禁止清单上还有别的——这是赤裸裸的手段,乔治,毫不尊重传统——例如行之多年的双面间谍的运用。执迷,我们的新主子在他们的判决书里这样说。还有策反的老把戏——策动我们敌人的情报人员转投阵营。在你那个年代,是反情报工作的无上乐趣;今天,乔治,贤士们共同的看法——今天,这个做法应该淘汰不用。不符合经济。全盘否决!”

另一辆货车轰隆隆地开下山丘,也或许是上山。他们听见车轮驶过路边石的颠簸声。

“老天!”斯屈克兰喃喃低语。

“或者——例如——我随便再举个例子好了——对流亡团体的过度重视。”

这次,没有货车的轰隆声;只有车迹远去之后,留下的深沉、责难似的寂静。史迈利坐姿未改,只聆听,不评断。他的注意力全集中在拉康身上,以盲人般的敏锐听觉凝神倾听。

“流亡团体,你会想要知道的。”拉康继续说,“或者更正确的说法是,圆场与他们由来已久的关系——贤士们喜欢称之为依赖,但我觉得这个措词稍嫌强烈——我曾和他们争论,但没有用——在今天,被看成是挑拨、反低荡22、煽风点火。太过昂贵的沉溺行为。凡是干预他们这么做的人,都要付出代价,被驱逐离开。我是说真的,乔治。我们已经落到这种地步,他们的统治权无远弗届。想想看。”

拉康张开手臂,仿佛要阻挡史迈利攻击他胸部似的。他仍站着,俯视着史迈利,但背景里传来斯屈克兰的苏格兰腔,更不留情地述说同样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