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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辈子,史迈利想。

在货车吱吱嘎嘎爬上山坡的声音中,他又听见了斯屈克兰的声音,永无止境地与索尔·恩德比对话:“我认为处理媒体的重点是,别把他贬得太低了,长官。模模糊糊最好,在这种情况下。即使是私人生活的角度也是危险的,就此而言。我们需要的是完全和现在没有关联,任何关联都没有。噢,真的,真的,的确,长官,对——”他平板单调的声音谄媚奉承,但仍充满警觉。

“奥立佛——”史迈利已失去耐性,开口说。

但拉康正在说话,而非聆听:“安恩还好吧?”他站在窗边,前臂伸直在窗台上,含糊地问,“和你的相处,诸如此类,我相信?不会彷徨徘徊吧,她?天哪,我真恨秋天。”

“很好,谢谢你。那么——”他努力回想拉康妻子的名字,却没成功。

“遗弃我了,该死。和她那个讨人厌的骑术教练跑了,畜生!把孩子留给我。女孩就都交给寄宿学校,感谢上帝。”拉康双手撑住窗台,仰望逐渐明亮的天空。“猎户座是不是在那里?像在烟囱顶管间粘了一颗高尔夫球似的。”他问。

又是另一桩死亡事件,史迈利悲伤地想,他的心瞬间留驻在拉康破碎的婚姻上。他记得一位美丽脱俗的女子和好几个女儿,在他们位于阿斯科特20那幢有宽阔房舍的庭园中,骑着小马的景象。

“我很遗憾,奥立佛。”他说。

“你有什么好遗憾的?又不是你老婆。她是我老婆。男人只会为自己的爱感到遗憾。”

“你可以关上窗户吗,拜托!”斯屈克兰一面说,一面还拨着号,“真是冷死了!”

拉康心不甘情不愿地关上窗,又踱回房里。

史迈利再试一次。“奥立佛,到底怎么回事?”他问,“你们为什么需要我?”

“只有一个人从一开始就认识他。斯屈克兰,你快好了没?他真像机场的广播员,”他露出愚蠢的笑容,对史迈利说,“永远没完没了。”

你可以打断啊,拉康,史迈利想,他注意到拉康在灯光下的双眸,有着疏离的神情。你已经做得太多了,他突然同情地想。我们都是。

神秘的莫斯汀从厨房端出茶来:一个热诚、外表时髦的男孩,穿着花哨的长裤,有一头浓密棕发。看着他放下托盘,史迈利终于在自己的过往记忆中找到他的踪影。安恩以前曾有过一个像他一样的情人,一个出身威尔斯科技学院、预备担任神职的人。她助他走下凡俗,后来却又说只是为了让他不致成为同性恋。

“你在哪个部门,莫斯汀?”史迈利平静地问他。

“后勤组,长官。”他弯下腰,与桌面齐平,放上一壶亚洲货。“事实上是从您的时代就开始了,长官。这是一种执行部门。主要是等待外派海外的见习生。”

“我懂了。”

“我在沙拉特的训练所听过您的课。新生训练的课程。‘干员实务操作’。那是那两年里最棒的一门课。”

“谢谢你。”

但莫斯汀稚嫩的眼光仍热切地凝望着他。

“谢谢你。”史迈利又说了一次,但比之前更困惑。

“牛奶,长官,或柠檬,长官?柠檬是给他的。”莫斯汀自言自语地加上一句,仿佛在推荐柠檬似的。斯屈克兰挂掉电话,拉扯着长裤的腰带,不知道是弄松还是弄紧些。

“没错,好了,我们得稍微调整一下事实,乔治!”拉康突然大声吼叫,仿佛宣扬自己的信仰一般,“有时候有些人根本是无辜的,但情况让他们看起来又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从来就没有黄金时代。只有中庸这条黄金法则。我们必须记住。用粉笔写在我们刮胡子的镜子上。”

用黄色粉笔,史迈利想。

斯屈克兰摇摇摆摆地走过房间:“你,莫斯汀,年轻的奈吉尔。你,先生。”

莫斯汀抬起他棕色的眼睛作为响应。

“无论如何,千万别对媒体承认任何事。”斯屈克兰边警告他边用手背抹着唇上的髭须,好像髭须湿了似的。“听到我说的了吗?这是高层的命令。没有过任何接触,所以你没有必要去填写一般的接触报表或其他任何东西。你没什么要做的,除了闭紧你的嘴。了解吗?你要把你的费用列入普通的零用费支出。对我负责,直接的。没有档案资料。了解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