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再谈赛马经(第5/13页)

“我这人很懒,”报道引述他的话,“如果有风吹,免费推着我跑,我干吗走路呢?我现在拥有一艘六十英尺的动力游艇,还是喜欢海洋。”

文章表示,他的幽默感人尽皆知。

优秀的情报员,必须拥有娱乐价值,沙拉特的老大说。莫斯科中心也深知这一点。

杰里趁无人观看时,漫步走到检索卡边,几分钟后抱了厚厚一档案夹的剪报,主题是一九六五年一桩股票弊案,柯与一群潮州人涉案。不出人所料,证交所进行调查后不了了之,因此归档搁置。翌年柯获得大英勋章。“想买通人的话,”老爸杉波以前常说,“一次买个彻底。”

陆克的分社聘请了一批华人研究员,其中有位名叫占美的广东人,喜好交际应酬,经常出没外籍记者俱乐部,经常有人以华人行情付费给他,请他对中国事务发表预测。占美说,汕头人独树一帜,就像“苏格兰人或犹太人”一样,吃苦耐劳,向心力强,节俭得令人不敢恭维。汕头人喜欢住在海边,受人迫害、闹饥荒或是债台高筑时,方便逃命。他说,汕头的妇女是热门媳妇,因为不但长得美,个性勤勉节俭,床笫之间也如狼似虎。

“阁下是想再写一部小说吗?”小矮人问得亲密。他走出办公室,看看杰里正在做什么。杰里本想问他,为何汕头人会从小在上海长大,但继而一想认为不妥,将话题转到较不敏感的方向。

隔天,杰里借来陆克的老爷车。他带了标准大小的三十五厘米相机,开车至赫兰道,位于浅水湾与赤柱之间,是百万富翁聚集之地。他故意学很多没事找事做的观光客,在此处别墅外徘徊引颈。他掩人耳目的说法,仍是为史大卜撰写香港富豪的深度报道。即使是现在,即使对他自己,他也几乎不会承认专为德雷克·柯而前来此地。

“他去台北花天酒地啦,”库洛打过渡电话给他时随口一提,“礼拜四之前不会回来。”杰里再次接受库洛的沟通方式,不加过问。

他并未对名为七门的房子拍照,却几度傻傻对着房子注视良久。他看见的是一幢低矮的别墅,上面铺着波形瓦,前门距离马路有段距离,靠海的一边有座大阳台,以白漆柱搭建的凉亭伫立在蓝色地平线。库洛说过,德雷克将房子命名为七门,想必与上海有关,因为上海的古城墙有七道门。“怀旧啊,小子,绝不能低估亚洲人怀旧的力量,也绝不能轻信。阿门。”他看见几片草坪,包括一处槌球场,令他眼睛一亮。他看见整齐宜人的杜鹃与木芙蓉丛。他也看见帆船模型,大约十英尺高,漂流在水泥大海上,也看见有如舞台的圆形庭园吧台,上方以蓝白相间的条纹帆布遮盖。几张无人坐的白椅围成一圈,由一名身穿白外套、白长裤、白皮鞋的男孩负责照料。柯家显然邀请了客人。他看见另几名小男仆清洗着烟草色的劳斯莱斯幻影房车。长长的车库打开着,他看见克莱斯勒某款旅行车,也看见一辆黑色奔驰,车牌拆下,据分析正接受整修。然而杰里也极为细心,对赫兰道上其他住宅同等关切,也对其中三户拍照留念。

他继续往深水湾走,站在海边欣赏股市交易员的帆船与汽艇小舰队,这些船停泊在多浪的海面上,起伏不定。然而他找不到纳尔森司令号,柯那艘知名的大洋游艇。纳尔森之名随处可见,越来越令人透不过气来。正当他想就此罢手,他听见底下传来吆喝声,因此走下一条摇晃的木板堤道,看见舢板上有名老妇人。原本以没牙的嘴巴含着鸡脚的老妇,现正对着他龇牙咧嘴笑,以黄色鸡脚指着她自己。杰里爬上舢板,指着旁边的船只,她就摇船带杰里参观,一面摇橹,一面又唱又笑,鸡脚仍含在嘴巴里。纳尔森司令号流线光鲜。又有三名少年身穿白细帆布衣,认真地刷洗甲板。杰里心算着,光是这些工作人员,柯每月要拿出多少治家费用。

开车回家途中,他在德雷克·柯免费儿童医院稍事停留,认为就医院本身的价值而言,维修得也算是尽善尽美。隔天一大早,杰里来到中环一栋寒酸的大楼的大厅,看着贸易公司的黄铜名牌。中国海空与相关企业占据最高的三层,但并不太出人意料的是,万象印支包机之名并未出现其中。印支包机先前每月最后一个星期五,固定收到两万五千美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