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圆场移师(第7/10页)

“拜托老天爷,库洛到底在干吗?老头子脑子进水啦。”

事到如今,所有正常程度的理性皆消失到九霄云外,集体癫狂症在每个人身上发作。黄汤、台风天、密室恐惧,全钻进他们脑袋里作怪。两个妞儿纵情地爱抚加拿大人,陆克继续撞击,华人家庭大笑欢呼,最后冥冥之中浓雾适时飘散,寺庙般的蓝黑云朵紧挨着头顶飞过,雨水倾泻在树木上。一秒钟后雨滴落在他们身上,刷的一声所有人都湿透了。两位小姐转眼呈半裸状态,又笑又叫地冲向奔驰车,男士却紧守岗位——甚至连小矮人也不为所动——透过雨水形成的薄膜望向肯定是澳大利亚人库洛的身影,头上戴着伊顿老帽,站在房屋的遮雨处,上方是粗制滥造的门廊,看似脚踏车停放处,可惜只有疯子才会骑脚踏车上山顶。

“库洛!”众人尖声喊,“先生!那个杂种想抢独家!”

哗哗雨声震耳欲聋,雨势打得树枝眼看即将断裂。陆克抛开了乱撞的铁块。邋遢牛仔先走,陆克与小矮人紧跟在后,寻死匈奴带着微笑与照相机殿后,继续盲目拍照,弯腰跛行前进。雨水恣意地倾倒下来,在他们一路循库洛脚步走上斜坡时,就在脚踝四周形成小红河,一旁牛蛙的叫声也加入伴奏行列。他们登上长满欧洲蕨的山脊,来到铁刺网围栏前就不得不歇脚,然后拨开切断的铁丝爬过去,接着跨过低洼的水沟。其他人赶上库洛时,他正凝视着绿色圆形屋顶,尽管戴了草帽,雨水仍不断地流下他的下巴,将原本整洁的浅黄色西装染成黑色无腰身的长袍。他如同着魔似的站立,直往上盯。陆克先开口。他是最欣赏库洛的人。

“阁下?嘿,醒醒吧!是我啦,罗密欧。老天爷啊,他是中了哪门子邪呀?”

陆克突然担心起来,轻碰他的手臂。然而库洛仍不发一语。

“也许他站着站着就死了。”小矮人猜测,而寻死匈奴则抓住这个稀有的机会,喜滋滋地对他拍照。

库洛如同老拳击手般慢慢回过神来。“陆克老弟,我们要向你致上诚挚的歉意。”他喃喃说。

“带他回出租车上。”陆克说着开始为他开路,但老库洛拒绝移动。

“塔夫蒂·西辛格。侦察做得不错。不会逃走——没有狡猾到逃跑——却是很不错的侦察者。”

“愿塔夫蒂·西辛格安息,”陆克很不耐烦地说,“我们走吧。小矮人,快走吧。”

“他僵住了。”牛仔说。

“好好思考线索,华生医师。”库洛再度冥思一阵后接着说,而陆克在一旁拉着他的手臂,雨势比刚才更急。“首先请注意窗户上方的空笼,显然冷气机不凑巧遭人动过手脚。老弟,节俭是一种美德,间谍懂得节俭,我认为更值得嘉奖。再注意圆顶,看到没?仔细研究一下。刮痕。可不是巨型猎犬留下的足迹啊,而是有人在仓皇之中拆掉无线天线留下的刮痕。有谁听过间谍屋没装无线天线的?那就跟没有钢琴的妓院没两样。”

雨势已达最高峰,大滴雨水如子弹般掉落四周。库洛的脸看来百感交集,陆克仅能靠想像力猜测。陆克内心深处恍然想到,或许库洛果真来日无多。陆克没见过多少无疾而终的例子,因此对这种状况特别注意。

“也许他们只是感染波状热,赶紧撤离。”他边说边尽量再度哄他回车上。

“非常有可能,阁下,的确非常有可能。这种季节,鲁莽又失控的举动绝对很常见。”

“回家吧,”陆克说,坚定地拉着他的手臂,“担架队,你来带路好吗?”

然而老库洛仍顽强地徘徊不去,对风雨中飘摇的英国情报机构看了最后一眼。

加拿大牛仔率先发稿,而他的稿子应更受命运之神眷顾才对。当晚他趁双姝睡在他床上时赶完稿子。他猜想,这篇文章以杂志专题看待更胜于单纯的新闻报道,因此他以山顶的背景为大纲,将西辛格一笔带过。山顶传统上为香港的众神庙,他在文中加以解释,“住得越高,社会地位也越上流”,也说明了英国鸦片富商——香港的建港始祖——为避免传染市区的霍乱与热病而徙居山顶。他也写道,二十年以前,华人想踏进一步,还必须先取得通行证。他描述了巍安居的历史,最后描述的是巍安居的名声。在华文媒体的捕风捉影下,巍安居被比喻为巫婆的厨房,是大英帝国人士阴谋对付共产党的小营地。不料一夜之间厨房关门大吉,厨师也不见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