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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没有女士和你们同席?”奈德问道。

“有两位,但是没有卡佳。”巴雷说道。奈德和我都对他的反应敏捷非常惊讶。

“但那儿另外还有人,对不对?”奈德暗示着说。

巴雷慢慢地将身子往后仰,喝着酒,然后又弯了回来,将杯子置于两膝之间,弯腰盖着它,他的脸向下,使尽全力在回想着。

“当然,当然,当然,还有别人。”他同意着说,“总是会有的,是不是?”他说话时的神情真让人猜不透。“但不是卡佳,是别人。”

他的语音变了,从哪儿变到哪儿,我就猜不透了。其意思并不明显,但它意味着悔恨及自我的呵责。我跟大家都在等待着。我想我们都已经感觉到,一件非比寻常的事就要出现了。

“是一位留着稀疏胡子的年轻男子。”巴雷继续说着,眼睛也望着幽暗的一角,好像他最后还是走了过来。“他个儿很高,身穿深色西服,打黑色领带。一张脸表情空洞,也许这就是他留胡子的原因吧!他的袖子太短。黑头发。喝醉了。”

“他叫什么?”奈德问。

巴雷仍然瞪着那处幽暗的地方,那处我们当中没有一个人可以看得透的地方。

“歌德。”他终于脱口而出,“就像那位诗人歌德。他们都叫他歌德——来见过我们伟大的作家,歌德。他可能已经年过半百,也可能还不到十八岁,瘦得像一个孩子。两颊有淡淡的颜色,非常高,留着胡子。”

当奈德事后将这一卷录音带播放给这组人听的时候,录音带里既听不出大家一言不发的沉默,也听不出任何人呼吸的声音,反而是巴雷乘这时大大地打了一个喷嚏。这是他第一次打喷嚏,以后还多着呢!他打喷嚏的时候,先是头一个回合的枪响,接着就加速变成连珠炮,一连串紧接着发作。再之后,噼里啪啦的速度就在他用手帕遮住脸外加一阵发作之后才慢了下来,最终消失。

“真是糟糕的喷嚏!”他带着歉意解释着。

“我是很聪明的。”巴雷又接着说,“一点也错不了。”

他重新把杯子灌满,只不过这一次是水,不是酒。他慢慢地一点一点喝着,动作中带着旋律,宛如电视还没普及以前,英国每一家幽暗酒吧的吧台上都会摆放的那种喝水的塑料鸟儿。

“好好先生,那就是我。是舞台上表演的能手。来自西方,讲礼节,又很体面。这不就是我去那儿的原因吗?俄国人是这个世界上惟一笨到会听我瞎扯的民族。”他的前额又低得要碰到他的杯子了,“那边的事情就是这么回事。你到乡间去散步,最后与一群喝醉了的诗人们辩论自由和责任孰者为重。之后,你去脏兮兮的公共厕所小解时,有人在隔壁侧身问你人死之后是否还有来生。只因你是西方人,所以你就应该知道。你告诉他们,他们也就记下了。事情就是这样。”

他似乎是即将静默不语了。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而让我们来下断语?”克莱福如此建议,他的话中多少有批评巴雷没有资格下断语的意味。

“因为我太优秀了,就是这么回事:心思敏捷,大出风头。算了吧!”

不过,在此的人,没有一位不是想把所听到的一股脑儿全记起来,你只消看看鲍勃脸上愉快的笑容就会明白。“巴雷,我想你对自己是太苛刻了点。没有人该为自己逗趣而自责,你也不过是为了填饱肚子而高谈阔论罢了,听起来是如此。”

“你们在说些什么?”克莱福对巴雷说,他实在是不解鲍勃的好意。

巴雷耸了耸肩膀。“要如何在两餐饭之间就重建苏联这个王国。杯酒之间达成和平、进步和开放。不用强制而立刻就能解除武装。”

“你是不是时常拿这些题目大做文章?”

“当我在苏联的时候,的确是的。”巴雷被克莱福不友善的口气给激怒了,没好气地说。不过,他的不快都是瞬间就消失了的。

“我们能否知道你们都在讲些什么?”

但是巴雷此刻不是在把自己的故事说给克莱福听,他是在说给自己和房间里所有的人听,说给与他同样在此作客的人听。一点接着一点,慢慢地道出了他一生中的荒唐行为。“停战能否成功,并非取决于军事,亦非取决于政治,而是取决于人类的意志。我们必须要决定我们要的是和平还是战争,并且早做准备。因为我们要做什么准备,就得看我们所掌握的是什么。”他停顿了一下,“这是我的当务之急。”他再一次选择了奈德,向他解释道,“为了准备辩论,我遍读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