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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时候,他努力臆测着向他勒索的人是谁,将这个人的身份与在场的蓝衣警察联想在一起。他的道理如下:蓝衣警察曾经进入奎尔夫妇的家搜索,发现了伍德罗自己没找到的东西。其中一个警察把信藏进口袋,伺机而动。如今机会来了。

也几乎是在同时,他脑海里浮现了第二种可能。罗布或莱斯莉,或是两人合作,因为被迫放弃追查轰动一时的凶杀案,决定要大捞一笔。可是为什么利用此时此地?几种可能性之中,他也将蒂姆·多诺霍包括在内,然而那是因为他尽管年迈却活力充沛,伍德罗信不过他。就在今天晚上,多诺霍与戴满珠宝的老婆莫德坐在帐篷里最阴暗的角落,依伍德罗来看,他来到这里不怀好意,不值得信赖。

这个时候,伍德罗对周围事物注意得很仔细,犹如飞机遇上乱流时找寻紧急逃生门一般:帐篷钉没钉好,帐篷绳松垮——天啊,起了阵小小的微风就能把整个帐篷掀掉!——帐篷内走道的椰垫满是泥泞,如果有人踩到滑一跤,一定会害我吃上官司!——低地的门口没人看守——可恶的小偷可能早已清光了整栋房子,我们事先一定没有料到。

他绕过厨房边缘,发现一大帮闲杂人等,令他心神不宁起来。这堆逐饭菜而居的人聚集到他家,希望能从自助餐桌捡到剩菜,他们围着防风灯坐着,活像伦勃朗画中的情景。一定有十几个,不止,他愤愤不平地想着。另外大概有二十个小孩露天睡在地板上,其实只有六个啦。蓝衣警察在厨房餐桌上又喝又睡的,夹克和手枪吊在椅背上,他看到后同样感到愤慨。然而,从他们的情况看来,他相信手里折好这封信的作者一定不是他们。

穆斯达法从后面楼梯走出厨房,伸手以手电筒照亮大厅带路,来到前门。菲利普和哈利!伍德罗想起儿子不禁陡然恐惧起来。天堂的上帝啊,万一被他们看到的话。可是,他们看到会作何感想?身穿晚礼服的父亲,松开黑色蝴蝶结挂在脖子上。他们怎么可能想到蝴蝶结松开,是为了方便接受绞刑?更何况——他现在想起——格洛丽亚早已拜托朋友今晚帮忙照顾小孩。她在舞会上看过太多外交官家庭的小孩,不愿意菲利普与哈利被他们带坏。

穆斯达法开着前门,以手电筒对着车道挥舞。伍德罗走到外面,伸手不见五指。格洛丽亚为了讲求浪漫效果,特地关掉外面的电灯,在沙包上排出几道蜡烛,结果多数很神秘地熄灭了。找菲利普来问话。他最近喜欢在家里捣蛋当做消遣。今晚夜色宜人,不过伍德罗没有心情欣赏星空。穆斯达法快步走向大门,酷似鬼火一般,以手电筒示意他前进。巴鲁亚族守门人打开大门,他的亲戚以惯有的浓厚兴趣观察着伍德罗。马路两旁停了车子,看守人不是在路旁打瞌睡,就是凑着小火彼此喃喃聊天。有司机的奔驰,有看守人的奔驰,有狼狗的奔驰,以及一群经常出现的部落民众,无所事事,眼睁睁看着人生流逝。在外面听,乐队的嘈杂声与在帐篷里听同样大得可怕。明天接到两三个正式投诉的话,伍德罗也不会太惊讶。住在十二号的那几个做船运生意的比利时人,如果你家小狗在他家的空气领域中放个屁,他们就会马上告你。

穆斯达法停在吉妲的车子前。伍德罗对这辆车很熟。经常从他办公室窗户安心看着,通常是拿着酒杯欣赏。小小的日本车,又小又矮,她扭着身体坐进去时,伍德罗能想像成她在穿泳装的模样。可是,我们停在这里做什么?他以眼神质问着穆斯达法。吉妲的车子跟我被勒索有什么关系?他开始思考自己以现有的现金来算值多少钱。他们要的是几百吗?还是几千?还是几万?这样的话,他不得不跟格洛丽亚借钱,可是,借口应该怎么编才好?算了,只是钱嘛。吉妲的车子停在距离路灯尽量远的地方。停电了,所以路灯也没亮,不过永远也不知道供电何时能恢复。他算出自己身上大约有价值八十英镑的肯尼亚先令。这个数字,能塞住多少大嘴巴?他开始思考谈判的策略。以买方来说,他具有什么约束力?他能获得什么样的保证,勒索的人怎样才不会六个月后或六年后再来一次?去找佩莱格里,他心想,联想到一连串苦中作乐的笑话:问伯纳德怎么把牙膏挤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