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回 寒梅冰肌妒火烈烈,红帛素面死生茫茫?(第13/14页)
“不!”东方楚的语气很平淡,但平淡中有种不可撼动的力量,“我相信她!”
“这不就得了?”柳忆眉轻松地笑笑,“你那么相信她,还来问我?是我不够相信她,怕你进一步受到伤害……得了,算我多事,我向你们赔罪行不行?”他说着,伏下身去连连作揖。
“行了!行了!”东方楚不觉笑了,笑过之后依然是乌云罩顶一样的沉重,“我现在自身难保,只会给她带来麻烦……如果你能见过她,请对她说一声,一切珍重!”
他一字一字地,重如千斤。
柳忆眉不觉眼圈红了,他重重地拍了一下东方楚的肩,“行!”
柳忆眉去后,东方楚独自徜徉在深山之中。
夜空如水,空明澄澈。
仰望星空,浩瀚的繁星组成了神秘静默又宽广无垠的海洋,温柔包容如万物的母亲,汹涌动荡如巨浪,没有人能不醉倒在它的怀抱。
东方楚醉了,暂且抛却了尘世间烦扰的一切。
不知过了多久,他听见有人在叫他。
“若楚,若楚……”
东方楚睁开眼睛,萧太清立在他面前。
她头戴凤冠,一袭艳厉血红的嫁衣,怀中抱了一个小女孩,又像是只玩偶。
她的面容,如怀中木偶一样苍白僵硬。
她没有开口,袖口和裙裾之中有风在鼓荡,是风把她的话传到他耳边。
“君当有难,红尘满室……东有扶桑,浩浩红光……弟自归去,永志莫忘,弟就此别过了……”
东方楚突然惊醒了,满天的繁星又大又亮,近在咫尺,闪着狰狞的凶光。
萧太清血红的嫁衣与苍白的面容形成种不祥的对照,她所说的话,她的话……东方楚不是个迷信的人,然而这个诡异不详的梦在他胸中梗结、膨胀,让他几乎要疯掉!
光,红光!远远地有红光将夜色燎起、点亮。
那种焦糊的稻草与肉皮的味道丝丝地传来,撩挠、刺激着他的鼻腔。
君当有难,红尘满室……君当有难,红尘满室……
一个声音反复在他的脑中回响。
他发疯似地向回跑去,跑、跑、跑……他的两脚在空中交叉奔腾、跃起,每一步都踩在云上,他的身体已经不属于他自己,他看到自己的心脏在自己的前方激烈地跳动,每一下都像是要被汹涌而来的鲜血充涨得迸裂,他的脚跟不上他的思想与意志……
他与母亲所居的那间稻草屋,火光冲天。
没有比干燥的稻草更好点燃的了。
火明旺旺地,烧得恣意而热烈。
房梁早烧断了,那间小小的稻草屋烂泥一样瘫倒在地上,明而热的火照亮了山村,照亮了夜空,也照亮了整个世间。
几个闻讯而来的村民,正汲水灭火。
几个无力的老人与小孩,有些惊慌地看着东方楚,眼神中是无尽的叹惋与同情。
“母亲——”
东方楚没有思考,就冲进了火场,把双手插入疯狂燃烧的火焰之中。
他的母亲白秀英,不能死!她几乎是守了一辈子的活寡,日夜纺绩织补供他读书。
油灯昏惨,纺车“轧轧轧”蹬到深夜,在他昏昏睡去之后,还能听到她长长的叹息,那叹息发自心底,源于生活中无尽的苦楚与磨难,每一声都鞭打在他的神经。
火场中,母亲的叹息声格外清晰,漫山遍野都是她的哀号与哭泣……东方楚扑进冲天的火焰里,他是拼上了性命的,这样的性命还要来做什么?作为人子不能保护母亲的内疚与自责;无辜被诬蔑的悲愤与失望;有情人不能相见的相思与苦痛……烈火燎身,全身皮肉被撕裂地疼痛,身上油脂被烧出来,“噼啪”的响声……
三天之后,东方楚在剧烈的疼痛中醒来。
他的面部、身体、四肢的皮肤被灼伤,缠绕着厚厚的纱布。
所幸他被一群村民及时救了出来,并没有危及性命。
柳忆眉与李楚岑闻讯赶来,守护着他,照料着他。
他俩轮流,整夜整夜地照料他,怕他失去生的意志。
他们绞尽脑汁,想尽各种办法陪他说话,逗他笑。
一天,柳忆眉外出。
李楚岑独自陪东方楚,李楚岑觉得自己把一切所能说的都说尽了,东方楚还是不说话,也不笑。
柳忆眉匆匆而归,“若楚,我们要走了。”他站在床边,蹲下身子,郑重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