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回 寒梅冰肌妒火烈烈,红帛素面死生茫茫?(第11/14页)

东方楚心中一阵惶恐烦乱,他定了定神,“兰陵,你母亲病得那么重,不管怎样,你应该回去看看她。

否则,你会后悔,也会怪我的。”

萧太清默默地点了点头,“我也是这样想。”

“至于你父亲那里,如果到时候不放你,我们几个会找上门去,据理力争的,你是新时代的女性,有学识有文化,应该走出来为社会作贡献,而不是被关在家里面!”

萧太清笑了笑,“是啊,这样最好!”

她笑得很勉强,东方楚突然觉得心疼:她在担心,担心他们的将来,亦是担心前方那不可预知的命运。

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心中惴惴,如有一层薄而淡的蜘蛛网,在他心头挥之不去。

他将萧太清紧紧拥在怀里,像是想紧握住未来的命运,太过用力了,几乎让她有点喘不过气。

“要不要我陪你一起回去?”东方楚闭上眼睛,问。

“不要!不要!”萧太清紧紧攥住他的手,连声否决。

她知道父亲的脾气,东方楚同去,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

当日下午,东方楚赶着马车,停在萧家巷子口上,两情缱绻,两舍难分地吻别。

似乎是怕此刻一别,即是永生。

萧太清赠予他一枚奇异的白玉佛像,“这是我祖上所传的,太爷爷赠给我的,你好好收起来,不要丢了。”

东方楚郑重地接过,揣在怀中。

萧太清搬过他的脸,要他正视自己的眼睛,“东方,你看着我,你一定要答应我,多保重,多保重!”

她的眸子亮晶晶的,正午的阳光映在风吹过的水面上,千百条银鱼在穿梭跳跃,“怎么?”东方楚关切地问,“兰陵,你在担心什么?”

萧太清望着窗外,她眼中的星光逐渐黯淡,“我昨天晚上做了一个梦。

六岁那年,母亲带着我去北京。

下了好大好大的雪,天上灰濛濛地,一片一片地飘落下来,屋上、地上,池塘里,都盖了厚厚的白毯子。

乱石上生着一棵松树,生得伟岸而又秀美,它的枝干上积了厚厚一层雪,我看了高兴极了。

没等跑过去,它的枝干‘喀嚓’一声,折了,跌落在地上……”萧太清轻轻地说。

“只是个梦而已,”东方楚笑了,“没关系,没关系的。”

东方楚,字若楚,号“雪松”。

没等东方楚从暂别的怅痛中回过神来,更大的噩耗接踵而至。

不久之后,东方楚的报社被封,“光华社”被迫解散,连东方楚本人亦被当局通缉。

幸好有人通报,东方楚被及时躲入租界内,才得以逃过一劫。

此事影响极大,东方楚当时名望极盛,各界均为之鸣不平,柳忆眉与李楚岑、周拂尘等多方奔走方免牢狱之灾。

东方楚何等聪敏之人,知道有人欲加害自己,唯恐遭遇不测,带着老母躲了起来。

连周拂尘等人都不知其下落。

上海滩上谣言四起,有人说他因言获罪,被暗杀了。

更多的,说他因家产之争,被亲侄儿给暗算了。

一时间风言四起,不过毕竟没有凭据。

一日,周拂尘找到柳忆眉,两个因不见东方楚,不免一通抱怨,周拂尘酒过三巡,潸然泪下,“像我们四君子当年何等热闹?如今倒好,若楚生死不明,李楚岑……唉!不说也罢!

其实比起我们当年结拜之情,如今的这点波折算什么呢?我真悔矣!”

两人回忆当年,不觉都哭了起来。

柳忆眉亦是性情中人,最重情义,酒至半醉,热血全涌上头来,笑道:“你跟我走,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周拂尘心中已有几分怀疑,跟着他走入南山之中,去至一处,只见半畦韭黄,半畦桑田,一带篱笆绕过,中有一人农户装扮,头带斗笠,不是东方楚又是谁?

周拂尘忍不住大叫,“好你个东方楚,别人为你担惊受怕,你倒躲在这里,享起田桑之乐来了!”

东方楚微笑着出来相见,“拂尘道人一向可好?”

“东方楚!你真不简单!”周拂尘负手而立,连连称赞,“狡兔三窟啊!”

柳忆眉忙接了一名,“如今三窟皆被捣矣!”

三人一齐大笑起来。

原来东方楚出狱以后,已是物是人非,门庭冷落,陡立四壁。

家中唯一白发老母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