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风媒花(第5/11页)
“这种草还有名字?”
“什么东西都有名字哦。啊,好久不见这种草了。”
友惠微笑着,弯下身去拔下那棵草,不知她要做什么。只见她迅速摘去根和叶,只在手中留下长约十五厘米的茎,然后一端朝向我,示意着。
“咦?是三角形的。”
我吃了一惊,这种草的茎的断面是正三角形的。
“你小时候没玩过这个吗?”
“怎么玩?”
“果然,小亮这个年纪的孩子不懂啊。你拿着那一边。——对,从一端开始慢慢撕开。”
我握住三角形的断面,向左右撕开。茎毫无抗拒地向左右分开。友惠在另一端做出同样的动作。她的角度和我正好差九十度,我这边裂开的两枝到了那边又裂成两枝,也就是说茎被整齐地分成了四枝——
“咦?”
不经意间我们二人各握住两个顶点,茎变成了一个四方形。
“好玩吧。变成了正方形。这很像吊蚊帐,所以叫吊蚊帐草。”
“哎……”
友惠什么都知道。实际上我连蚊帐都没有见到过,不过我不想暴露无知,于是选择了沉默。
“从三角形到正方形,不可思议吧。—但是这个如果脾性不和的话是做不到的哦。”
“那如果不是和我,而是和社长的话,一定会更整齐吧?”
“那个人手脚太笨了。”
友惠苦笑的眼中似乎能让人感觉到安定的幸福感,我有点羡慕。
“拔下来太可怜了,好不容易在瓷砖里顽强地生长下来。”
“那边也有哦。”
玄关瓷砖的一端还有好几株同样的草。
“啊,真的。再过一段时间就开花了啊。”
“这个还能开花吗?”
“花很普通,所以都注意不到。”
我问友惠开出的是什么样的花,她告诉我说是跟叶子和茎一样绿色的非常小的花。友惠比画给我看的花只有一厘米大小。
“……真是不起眼呢。”
“因为是风媒花,所以不用好看。”
“风媒花?”
“风媒,就是以风为媒介,靠风来运送花粉。风媒花外表不用太好看,因为没必要装饰自己来吸引虫子。风不会因为颜色漂亮醒目就吹过去吧?”
“啊,原来如此。”
我突然想起了在病房里静静地看着窗外的姐姐。
友惠还告诉我,靠虫子来搬运花粉的叫虫媒花。我总觉得比起虫媒花,自己更喜欢风媒花。风吹过,斜着落下的水滴轻轻摇动吊蚊帐草的叶子。友惠注意到落在拖鞋上的雨滴,轻轻侧了一下身。
04
后来想起来,早就有了前兆。
比如河边的那件事。比如坏了的煎鸡蛋。
三个月之前——四月初的时候,我在将桥墩补修工程所需要的材料运到河边时,卸货意外地多花了很多时间,完成作业时天空已经泛起了橙色。那天还有两件货必须要送,我急忙跳进驾驶席,开始倒车。调整好方向将要离开的时候,我通过倒车镜发现刚才卡车轮胎经过的地方一个小女孩正在跑。她扑向一个像她妈妈的女人的怀里,害怕似的哭泣着。
我觉得全身的血都被抽走了。
我完全没有注意到车后有一个女孩,只差一点我就撞到了她。从从事配送工作开始,社长和友惠就反复提醒我一定要注意安全。
那是我成人以来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死”这个词。从小学六年级父亲病故以来,从来没有过。长年没有接收到亲戚的讣告,朋友和同事中也没有谁故去。死会出现在自己的生活中,这之前想都没想过。不过这一次差点撞上一个女孩,让我鲜明地感受到了这个词。
死一直就在自己身边。
另外一个前兆是友惠的煎鸡蛋。两周前的一个晴天,我在白天回到事务所。平常都是早上开着卡车出门,直到晚上才回去,但是那一天碰巧将手机忘在了事务所的储物柜里,完成附近的配送之后,顺路去取。
——给你打电话,结果在储物柜里响了——
——不好意思,忘在那里了——
我挠着头向社长道歉,正要离开事务所的时候,被友惠叫住了。
——小亮,吃饭了吗?——
——啊,正要去便利店——
——吃了再走吧?——
似乎友惠正要开始做她和社长的午饭。
——有鱼和味噌汤,没什么大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