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在在风寒(第5/14页)
不久后,余玠又下令冉氏兄弟以钓鱼城为样本,在四川主要江河如长江、岷江、沱江、嘉陵江、渠江、涪江等沿岸及交通要道上选择地形险要之地,修筑山城二十余座。仅嘉陵江、渠江、涪江三江沿岸,就有大获、青居、云顶、神臂、天生等十一座城堡,这十一座城的水流皆汇注于合州钓鱼城下。
其中,大获城扼制自陕入蜀孔道,为最要害之地,青居城、钓鱼城、云顶城则保障嘉陵江、长江水路畅通,四城均驻有重兵把守——兴戎司驻钓鱼城,备内水嘉陵江,管军四千六百余人;沔戎司驻青居城,备内水,管军三千人;金戎司驻大获城,守护蜀口钓鱼城,管军不及千人;利戎司驻云顶城,备外水沱江、岷江,管军七八千人——是宋军在四川屯兵积粮的要塞。其余各城,则作为诸州治所,使得“军得守而战,民安业而耕,士有处而学”。与此同时,余玠将那些没有城壁可守的据点上的兵力,集中撤至重庆城,归于制司帐下安西、保定、飞捷、先锋等军,即“聚小屯为大屯”。
如此,十余座山城星罗棋布,以重庆为防御中枢,以钓鱼城为核心堡垒,互为犄角,“如臂使指,气势连络”。四川宋军主力均屯驻在山城中,集中优势,居重驭轻,形成了一组完整而严密的立体防御网。这就是余玠所创建的著名的山城防御体系,是他一生中最大的功迹,也是他为国家和民族贡献出的宝贵财富。山城防御体系改变了以往单一的城市防守策略,采用点线分布,有效地利用了天然的山形地势,从而遏制了蒙古骑兵行动迅速的优势,且能长期坚守,大量消耗进攻之敌,为赢取时间、调动机动部队实施反击创造了极为关键的条件。蒙古重要谋士姚燧曾多次随军赴蜀征战,曾评论自从“余玠议弃平土”,在四川筑垒,建起山城体系后,蜀中“不战而自守矣。蹙蜀之本,实张于斯”。对于余玠创建的山城防御策略,也是由衷的佩服。
余玠受命于四川危亡之际,自其入主四川后,抗蒙形势大为好转,防务巩固,百姓始有安土之心,农业及经济开始恢复。军事方面,他亲自率军与蒙古大小三十六战,战果极为显著。淳祐六年(1246年)春,蒙古大将塔塔歹贴赤分兵四路入侵四川,余玠率军抗战,以新筑之山城为屏障,重创蒙古军。淳祐十二年(1252年)十月,蒙古军分道入蜀,发动了自淳祐六年四道入蜀以来最大的攻势。蒙古巩昌便宜总帅汪德臣率军取金牛道掠成都后,进抵嘉定;蒙古河东道行军万户李彀也奉命袭取嘉定;驻守汉中的蒙古军则越米仓山南下,进行牵制,全川因之震动。余玠调集蜀中精锐部队,利用嘉定及周围城堡恃险拒守。余玠亲率嘉定守将俞兴及各路援军夜袭敌营,最后伺机出战,终于粉碎了蒙古军对嘉定的围攻。蒙古军撤退途中,又遭到余玠组织的沿途军民的狙击,一路步履艰难,退出四川。
由于军威民威大振,防务巩固,“军民交安”,川地军事、政治、经济形势均大有好转。余玠自己也极为自信,绘成“经理四蜀图”送给宋理宗,表示“愿假十年,手挈四蜀之地,还之朝廷”。因抗蒙治蜀有功,余玠晋升为兵部尚书,仍驻四川。本已气息奄奄的南宋王朝,也因为四川局面的扭转而出现了振作的气象。宰相郑清之对此极为兴奋,特作诗道:西望岷峨天一方,谁都地险绝遐荒。
皇风已喜浑无外,国势那须别有疆。
黄鹤盘空飞不过,金牛拔地去何长。
汉庭四海皆臣妾,一曲歌风未忍忘。
对余玠大加激励赞赏,又告诫他心里时刻不能忘出兵打仗。
颇具讽刺意味的是,当年秦巩大豪汪世显多次请求内附南宋,反对最力者便是宰相郑清之。若是汪世显归宋,当可为南宋西北屏障,蒙古人绝无可能在极短时间内突破蜀口天险,长驱直入四川腹地。时人均认为汪世显是蒙古入川的罪魁祸首,但也惋惜当初南宋将其拒之门外的浅视短见。郑清之一度被罢去宰相位,传闻便与汪世显掉头降蒙一事有莫大关系。他后来再度出山执掌朝政大权后,大概也觉得对蒙古残破四川负有责任,因而对新任蜀帅余玠倾尽全力支持。身为浙江人的郑清之甚至还特意委托余玠在重庆附近买了一块坟地,表示死后也要身葬蜀地,以示对四川战场的绝对支持,并期望看到收复西川失地的那一天,很有几分陆游诗句“死去元知万事空,但悲不见九州同。王师北定中原日,家祭无忘告乃翁”的悲壮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