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人的双胞胎(第2/20页)

我亦曾玩起“切舌雀”的游戏,以搏躺着的手足开心一笑。但母亲总会中途打断,命令我去庭院里摘蜀葵花或酢浆草,或用大竹新芽冒出的宽叶子做竹船。然而,对小孩而言,不管去庭院拿的是蜀葵还是酢浆草,甚至是竹船都没有太大差别。因为不管是我的手足还是吩咐我去做那件事的母亲,几乎看都不看我特意带回来的东西。只有当我重复“很棒的发髻吧……”的时候,她才会非常高兴。

故而,我对母亲屡次派我去庭院的做法略有不满。既然她们并不喜欢这些花草,那我费力前去攀折,岂非很是愚蠢?某次,我事先摘了一堆花草塞进怀里,当母亲吩咐我去庭院取花草时,我立刻从怀里取出花草丢进小窗里面。那一瞬间,但见母亲的脸色陡变,以可怕的神情说道:“不许投机取巧,快去庭院重摘!”结果,我只好去庭院里重复进行徒劳之事。

对我亲手摘来的花草,无论是损伤抑或弄脏,母亲都不曾责骂过我。反正,她就是要我先去庭院一趟,再回去房间门口重复同样的行为,以此安慰那个不幸的手足。我始终无法理解为何要重复做那种令人心烦的事。

我的手足似乎非常喜欢系上红缎带的发髻。有一次,我照常系好了红色缎带,靠近禁闭室的时候,里面躺着的幼童似乎正等着我,一反常态地轻轻摇头,露出一种我从未见过的喜悦神色。我正讶异是否有事发生时,旁边的母亲对我说道:“你看!阿珠(我真正的名字是珠枝)!你看这个发髻……”

我这才仔细凝视幼童的头发,只见她的头发上绑着和我一样红色的缎带,数目正是三个。

“发髻……”她用滞涩的舌头说道,而后便发出了怪怪之音。她因绑了发髻而沾沾自喜,所以肯定是“他”非“她”。

因梳成了和我相同的发髻,她似乎非常高兴。母亲坐在她背后,手放在她头部后方,覆盖着一条既非枕头又非坐垫的黑布,一直凝视着我们。正当我们相互比较着各自的发髻之时,不知何故,那黑布竟自动卷了起来。我一眼看见黑布下面尚有新的红色缎带,不禁脸色大变。

“太狡猾了!太狡猾了!你竟然拥有比我更多的缎带,偷偷藏着……”我抓着窗棂,开始吵闹。

身后,传来了母亲似乎是轻声细语的斥责。那并不是对我的责骂。虽然她是责备那个咯咯笑着、心情非常愉悦的幼童,但我总觉得有些怪异。须臾,母亲对我说道:“阿珠!缎带数都是一样的,你仔细看看。”

经母亲如此一说,我便又仔细看了一看,手足的头上恰好系着三个缎带。刚才一下子看到四五个,大概是看走眼了吧。

当然,那天我依旧被赶去了庭院。当返回房间之时,我又重复了相同的祝贺。

“你今天也梳了很漂亮的发髻呢!大家一样呀!”这再度引起了手足的骚动,她看来非常高兴。

以上就是我对小窗后的手足的仅存印象。不管如何绞尽脑汁,我始终想不起她的名字,只依稀记得母亲曾指着躺在那里的小孩,说是和我同年的手足,让我这位姐姐温柔待她。然而,我始终想不起她的名字,大概母亲根本就没告诉过我吧。

我对手足的记忆,不过如此罢了,之后的事情全无所知。说到之后的记忆,不只是禁闭室那位手足,甚至母亲的事情都一片空白。因为,没多久我就和母亲及那位不幸的手足分离了。那是突然的分离,容后再叙。总之,意想不到的变故从我身旁夺走了母亲和妹妹—一所谓妹妹,当然是对那位喜欢梳发髻的手足的称呼。

后来,我偶然得知母亲过世的消息,只有妹妹活了下来。若这次探索失败,那傍着小河的家中彼此对望发髻的情景,无疑就会变成我和母亲、妹妹别离前的最后时光。

说句实话,那启事名义上是要确认我手足的生死,实则含有更加重大的意义。因最近我偶然发现了曾是船员的亡父所留下的日记,里面针对我的身世记载了一个大谜题。我虽不介意,却难免有些疑惑——距今二十三年前的二月十九日的日记上,赫然如是写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