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 外(第7/14页)
门打开来。他长得高高瘦瘦,两颊凹陷眉骨突起,一副憔悴倦怠的模样。他应该是三十出头,而且看起来也没比这个年纪老多少,不过你可以感觉到再过十年他的面貌会老上二十岁。如果他能活到那么久的话。他穿着补丁牛仔裤,T 恤上绢印了蜘蛛网三个字。店招下头画了面蜘蛛网。一只雄风凛凛的蜘蛛站在网底觍着笑脸,四双手臂伸出一双,在欢迎一只踟躇的美女苍蝇。
他注意到我在注意他的 T 恤,挤出一抹笑。“我工作的地方。”他说。
“我知道。”
“来客厅坐坐吧。小地方,不过好歹是个家。”
我跟着他进去,把门关上。房间约莫十五英尺见方,里头没有半件可以称作家具的东西。地板一角搁了张床垫,沿着垫子摆放了两个纸箱。音乐是从音响流泻出来的,转盘、调音器以及两个音箱沿着远处的墙排成一列。墙右边是一扇关着的门。依我判断那是浴室,而且门的后面有个女人。
“想来是葆拉的事吧。”他说。我点点头。“我跟你们那伙人都讲过了,”他说,“事发当时我根本不在现场。我最后一次看到她是她自杀前五六个小时。我在蜘蛛网当班,她进门后坐上吧台。我给了她几杯酒喝,然后她就走人。”
“而你继续值班。”
“直到打烊。凌晨三点过后不久,我把所有人都踢出门,等我打扫干净把垃圾拿到街上锁好门窗时,已经快四点了。然后我就到这儿来接桑妮,一起到五十三街的酒吧买醉。”
“你几点到那儿的?”
“妈的我哪知道?我是戴了表,但我可没有他妈的每分钟都查时间。回到这里应该花了五分钟吧,然后桑妮和我就跳上出租车,坐到派西小店门口约莫要耗十分钟。那是一家夜店,我跟你们的人全讲过,拜托你们沟通一下,别他妈再来烦我了。”
“桑妮怎么不出来跟我谈呢?”我朝浴室门点个头,“也许时间她会记得比你清楚一些。”
“桑妮?她没多久前走了。”
“她不在浴室么?”
“不在。浴室里没人。”
“不介意我过去看看吧?”
“有搜查令才行。”
我们彼此对看。我告诉他我觉得他应该是实话实说。他说他是真人不打诳语。我说我也感觉到了。
他说:“怎么尽找麻烦啊?我知道你们有各样表格得填,可是拜托让我喘口气好吗?她是自己搞丢了性命,而且事发那会儿我根本不在现场。”
有可能在。几个时间点都挺模糊,而且不管桑妮是何许人物,我有八成把握此人的时间感应该跟无尾熊不相上下。今天凌晨他若想抽出几分钟跑到五十七街把葆拉狠狠推出窗外,方法可是不一而足;不过加减算算说不太通,何况我觉得他不像凶手。露丝的意思我明白,她说他有能耐犯下凶案我同意,不过我不觉得他有能耐犯下眼前这桩凶案。
我说:“你是什么时候回到公寓的?”
“谁说我回去了?”
“你取走了你的衣物,凯力。”
“是昨天下午。该死的,我总得穿衣服什么的吧。”
“你们在那儿同居多久了?”
他闪烁其词。“我也不算真的住在那里。”
“那你到底是住在哪里?”
“我也没真在哪儿住过。我大半的东西都摆在葆拉住处,而且大半时间我都跟她同住,不过我们算不上真的同居。两个人的个性都不稳定所以没什么来头。总之,依葆拉那种生活方式,我们的关系也只能越走越远。对我来说,她疯得有点太过。”他的嘴拉出笑纹。“女人是得有点儿疯味,”他说,“不过疯过头可就太麻烦了。”
噢,他是有可能杀了她。逼不得已的时候他谁都有可能杀掉——如果对方变成了一大包袱。不过如果他的杀法高明,技巧高超到懂得布置自杀疑云,出了门还懂得闩上门链,那他应该也懂得要找个滴水不漏的不在场证明。他这种人不像是可以同时工于心计可却又漫不经心的。
“所以你是回去那里拿了你的东西。”
“对。”
“包括音响和唱片。”
“音响是我的。唱片呢,我可没拿走民谣和古典乐垃圾,那些都是葆拉买的。我只拿了我的唱片。”
“还有音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