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近海岛屿上的死亡(第9/24页)
杰戈刚要开口说些什么,奥利弗指着帕吉特嚷道:“让他说,他不是小孩子了,那是他犯的错。”
帕吉特试图让自己看起来体面一些,他说:“我将血液样本和其他东西装进一只帆布袋子里,挂在肩膀上。就在我斜倚着栏杆往水里瞧的时候,袋子滑下来,一下子掉进了水里。”
梅科洛夫特转头问杰戈:“为什么不停船?不能把袋子捞上来吗?”
“因为那些鞋子,梅科洛夫特先生。那些鞋子非常重,一转眼就沉下去了。等我听见丹的喊声时,已经来不及了。”
奥利弗说:“我要跟你谈谈,梅科洛夫特。现在就谈,我们去办公室。”
梅科洛夫特转头对帕吉特说:“我晚点儿找你谈。”
又是一副校长的口吻。他本来还想说,不用太担心,但是又怕这种安慰的语气只会进一步地激怒奥利弗。帕吉特脸上恐惧的神色不免让他有些担心。显然,这算不上是什么大罪过。图书馆的藏书丢了可以赔钱;鞋子和手袋丢了除了帕吉特自己会有些伤感和遗憾,并没有造成什么大损失。或许,奥利弗不幸患有病理性晕针的毛病,不过既然如此,他为什么又要在岛上采集血液呢?内陆医院可能有更先进的拇指采血疗法。这令他回想起四年前他妻子验血时的经历,那时她因为一次长途飞行患上了深静脉血栓症而不得不接受治疗,但在这种不恰当的时刻冒出的记忆并不能给他带来任何安慰。奥利弗的脸苍白而僵硬,突出的骨头就像是坚硬的岩石,面对着这样的脸,想起和妻子一起坐在医院门诊处候诊的情景更令他觉得不合时宜。要是海伦在的话,她一定会说:“勇敢地面对他。你是负责人,别被他吓倒。他又没有什么大损失,也没有造成什么伤害。再抽一次血又不会要了他的命。”为什么偏偏在这一刻,他却荒谬地认定那么做或许会害死他呢?
两人沿着小径默默地往大宅子走,梅科洛夫特不时调整步幅以适应奥利弗的速度。两天前,他刚刚见过这个男人,当时他们在梅科洛夫特的办公室里谈论了有关大西洋别墅的事情。梅科洛夫特低头瞥了他一眼,他细长的脑袋只到梅科洛夫特的肩膀处,一头牢固的花白头发被微风吹起,梅科洛夫特不免有些同情地看着他,即使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也看得出奥利弗明显又老了。有些东西——是自信、骄傲还是希望?——已经从他身上消失了。他艰难而费力地走着,那颗被曝光过许多次的脑袋相比于他矮小、衰弱的身体显得有些过于沉重。这个男人怎么了?他才六十八岁啊,按照现代人的观念,不过刚过了中年而已,可是他看起来好像八十多了似的。
一进办公室,伯伊德站起身,梅科洛夫特朝他点了点头,伯伊德便一声不吭地走了出去。奥利弗坐下来,他双手叉腰,隔着办公桌站在梅科洛夫特的对面。他克制着自己的语气,试着心平气和地说话。
“我只有两件事,我会长话短说。在我的遗嘱中,我已经将财政部恩赐给我的财产平均分成了两份,一份留给我的女儿,另一份则留给科姆岛基金会。我没有其他的家眷,没有慈善意向,或者任何帮助国家履行其对弱势群体所负义务的愿望。我出生在这个岛上,我相信它存在的意义——或者说它的用处。除非我得到保证,无论我什么时候上岛都会受到欢迎,并且能够得到一个符合我工作需求的住处,否则我就更改我的遗嘱。”
梅科洛夫特说:“对于一起明显的意外事件,你的反应是不是有些过激了?”
“这不是一起意外事件。他是故意的。”
“当然不会。他为什么要那么做?他是粗心又笨手笨脚,但是那不是有意的。”
“我可以向你保证他是故意的。帕吉特原本就不应该获准带着他的母亲上岛。那时候,他的母亲显然已经病入膏肓了,但是他误导了你,让你误以为她身体健康,有能力工作。不过,我来这儿不是为了跟你讨论帕吉特或者教你怎么干活儿。该说的我已经说了。除非这里的局面能够改变,不然一回到内陆我就会更改我的遗嘱。”
梅科洛夫特谨慎地措辞:“当然,那是你的决定。如果你觉得我们让你失望了,我只能为此表示抱歉。无论什么时候,你都有权上岛,基金会的条文明确地注明了这一点。任何在科姆岛出生的人都享有这样的权利,而据我们所知你是唯一适用于这一条款且依然在世的人。从道义上讲,艾米丽·霍尔库姆有权占用大西洋别墅,如果她同意搬出去的话,那么那座别墅就是你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