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第4/16页)

住持说完就站起身来,并没注意到省吾一脸迷惑的表情。

“请您等一下。我马上拿过来……之前一直以为康风先生没有什么后人了……对了,大概三年前,有个认识叶村家的妇人还曾来过,说如果有遗物的话想亲眼见见,但是当时东西放到仓库的最里面,拿不出来……”

住持说着走向了走廊。省吾不禁抱起了胳膊。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省吾的父亲是在东京去世的,但是住持却以为他死在了南洋,更奇怪的是这里居然还有父亲的遗物。父亲是在东京的亲友们的注视下去世的,之后也被葬在了东京。他的遗物是绝对不可能被送到这里来的。

不仅如此,住持还认为称康风为父亲的省吾是在康风死后很久才继承叶村家的,只是一个形式上的继承人。

没过多久,住持回来了。

“就是这个。”

白色的小纸片上用红笔写着“叶村家,仔细保存”。

住持恭恭敬敬地从里面取出了几张已经变色的便笺纸、一支古旧的钢笔和一个年头久远的皮钱包。

“虽然放在我们这里很久了,但还请您收下。对了,麻烦您把收据写在箱子上……您要看一下康风先生的死亡通知书吗?是从新加坡寄过来的。虽然康风死在了外国,死时境遇凄凉,但是现在总算有了继承人。佛祖也会为他高兴的。”

省吾听了这些话,依旧一脸茫然。他慢慢地打开了发黄的信纸。

敬启

突然去信,冒犯之至。谨告知贵寺檀家叶村家主叶村康风已逝。

叶村康风于十月十六日,在新加坡市新桥街医院逝世。死因是长年宿疾肝病,最终药石无灵。

故人除在下之外并无其他亲友,晚年的医药费也是在下尽的一丝微薄之力。告知与您并非为了夸耀此事。只因在下是他唯一亲友,且出身地临近又是同姓。既是同胞又是同乡,便尽己之义务告知与您,别无他意。

故人在家乡中并无亲属,唯一的妹妹也未能进入叶村家的祖籍,嫁至外国。

故人生前常说要葬于新加坡,在下便遵从故人遗愿,将他葬于此地。葬礼也已办完。虽说如此,在祖国也有菩提寺,如果就此将一切关系切断未免过于不讲情理,便随信送至故人喜爱的钢笔一支、钱包一个。

并附金额三十元汇票一张,望您能祈祷死者冥福,在下身为友人,感激不尽。

一九一八年十一月二十二日

省吾看到末尾写信人的名字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上面写着:

叶村鼎造 谨拜

按照计划,省吾乘上了从茅野出发的第三阿尔卑斯号快车。

一群登山归来的学生坐在车上,聊得很是欢畅,正讨论着如何度过剩下的暑假时光。每个人的脸都被太阳晒得红彤彤的,都是一副无忧无虑的表情。

省吾是个很容易受环境影响的人,要是平时遇到这种活跃的气氛,他早就跟学生们打成一片了。

但是这次却不行。

省吾满脑子想的都是在法祥寺看到的那封信。

——那就请您收下吧。

省吾听到住持这样说,就默默地接了过来——信、旧钢笔还有钱包。

钱包里塞着一张褪了色的照片,上面是一个梳着椭圆发髻的年轻女子的半身照。他一眼就看出这是诹访子年轻时的照片,应该是她二十岁之前的照片。翻过照片,后面果然写着:

送给最敬爱的哥哥 诹访子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叶村鼎造告知寺院叶村康风的死。也就是说,康风和鼎造显然是两个人。

省吾一直以为康风是父亲鼎造的名号。

——不,准确说来,应该是别人让他以为父亲鼎造的名号是康风。

在列车快要到达甲府的时候,省吾像要跳起来一般站起身来。

省吾知道父亲号康风还是两、三年前的事。这事是兄嫂告诉他的。在那之前,他只知道父亲名为叶村鼎造。

——难道是兄嫂?

想到这,省吾后背全是冷汗。

他又重新坐回了座位。

祖父的名字他也只知道是隆文。

——他本叫忠明,因为个子矮小,大家便像老鼠那样地叫他。后来祖父便改了名字,名字取自西乡隆盛的隆字和伊藤博文的文字,多么大气威风。

三年前嫂子曾这样告诉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