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第15/17页)
“我很奇怪听到这样一席话,因为你想的是独占论坛鳌头。”
“谁能活着离开这里,谁便有幸独占鳌头。在离开这里之前,我要在诸位惊讶的眼皮底下重振我对福尔摩斯理论研究的旗鼓。就像我刚才说的,我要重塑福迷的形象,好让像在座的奥黛丽这样的局外人别把我们看作是一个搞笑的古怪教派。”
“‘搞笑的古怪教派’,这可有点夸张,”我说。“我从来不觉得你们在‘搞笑’。”
“在披露我的理论之前,”迈克哥纳罕这个老粗继续说,对我的逗乐妙语根本就没接茬,“我要向你们中的一位致敬。”
“您有病呀?”伊娃问。
“可能吧,眼看着我的同行们一个个像苍蝇一样倒下,我那长眠的心被唤醒了,闻一闻,闻到了吗?”
“向谁致敬?”多洛雷斯不胜惊讶。“您已经让我们的工作信誉扫地。”
“啊不,这里有一个人我没有批评过她的思想,”迈克哥纳罕说着从上衣兜里取出那本书,几分钟前他还在阅读它。
一本书,其实……就是一本笔记。一本我当场就认出来的笔记。我的心怦怦乱跳,我的喉咙发干。他怎么能?
“诸位知道吧,这个人的思路和我不谋而合。我请你们为奥黛丽鼓掌,我们的漂亮记者。”
所有的视线转到我身上,有莫名其妙的,也有咄咄逼人的。
“您搜查了我的东西!”我愤怒地斥责他。
“可您把我的人生都搜查遍了!”迈克哥纳罕答道。“我们就算扯平了吧。刚才检查您的房间时,我正好看见您的笔记本,我心里对自己说,您的工作值得大家都知道。您跟我有同样的直觉,早该有人将福尔摩斯还原回小说的虚构人物,这样就可以解决福尔摩斯是否存在的老大难问题。”
“这不过是一个简单的智力游戏,”我辩解道,“一种好玩的推理而已。”
“您过于谦虚了,奥黛丽,因为我们开辟了福学研究的一个新领域。顺理成章,您和我应当一同说出这个始作俑者,就是他,把真实的变成伪造的。”
“那是谁呢?”奥斯卡问。
“夏洛克·福尔摩斯本人!”迈克哥纳罕答道。
“福尔摩斯?”多洛雷斯脱口问道,大吃一惊。
“我来为你们读读奥黛丽就此主题所写的东西,它准确地反映了我的思想。”
《夏洛克·福尔摩斯补白》(节录)
提到E这个字母,人们往往想到Existence,即存在。夏洛克·福尔摩斯真的存在过吗?就像在一次神学辩论会上,一个问题会使理性学派与信徒发生对立,理性学派建立在证据的基础上,而信徒则建立在空谈他们的信仰上面。但涉及福尔摩斯学的论战,这个问题却把我们引向对历史关系的反思。
对于今天的我们而言,是什么东西把一个历史人物和一个小说虚构人物区分开?圣女贞德(15)为什么比哈姆雷特更具有真实性?亚历山大大帝(16)与阿喀琉斯(17)或尤利西斯(18)的区别在哪里?因为有些来自编年史,有的来自虚构小说?然而,随着时间推移,分界线变得模糊了……圣女贞德可信吗?一个村姑听到上帝的启示后突然间就把英国人赶跑了?不再有人会相信这个传奇……那么福尔摩斯和莎士比亚真的存在过吗?人们提出了问题……时间把事实变成了故事,历史不过是一部海阔天空的小说,而对于一个人物来说,重要的并不在于历史上是否存在过,而在于现在依然存在,是通过那些讲他们故事的人而留存下来的。在这种背景下,想到有这么多关于福尔摩斯的论文和故事,可以说,他既是一个过去时人物,但仍然存在。倘若认真阅读福尔摩斯探案集,人们就会想,他的所作所为是为了……
“我的一生就是孜孜不倦地力求避免在碌碌无为中虚度光阴。”福尔摩斯在《红发会》中如是说。一个平庸无聊的真实世界不能使他满意,他反复地强调这句话。这就是他为什么极力摆脱这个平庸世界的缘故,所以他既没跟家庭保持联系,也没跟妇女们,甚至也没跟几个朋友保持关系。他的贴心人只剩下华生一个,在诸多作品中,人们不断地指出华生的错误、遗漏、矛盾,甚至把他们的作者看作是一个丢三落四的冒失鬼……要不就是有人故意混淆线索、抹去线索以及具体的证据?甚至故意对福尔摩斯其人的过去、家庭、诞辰和忌日讳莫如深,可他却构建了福尔摩斯这个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