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楼里的散步者(第6/13页)

不过现在这种情况下,完全不会受到怀疑,把人杀死却又不必担心被发现。只要没有罪行败露的危险,即便对方只是个素不相识陌生人,三郎也全无顾忌。而且杀人行为越是残忍,他那病态的欲望便越能得到满足。那为何唯独杀死远藤的罪行不会败露呢(至少三郎如此认为)?这其中还有以下原委。

搬进东荣馆四五天后,三郎与一个刚刚熟稔起来的房客一同去了附近一家咖啡馆。当时远藤恰巧也在那里,三人便坐到了一张桌子上喝酒(不喜酒的三郎喝的是咖啡)。三人相谈甚欢,一同回到了寄宿屋,只喝了一点酒就泛起醉意的远藤却说“来我的房间吧”,硬是把两人拉进了自己房间。远藤一个人自顾自地兴奋,全然不顾时间已晚,叫来女佣准备茶水,反复讲述自己在咖啡馆说到一半的风流韵事——三郎就是从这晚开始厌恶远藤的。当时,远藤一边舔着自己充血发红的嘴唇,一边得意扬扬地说道:“那个女人啊,我还打算和她一起殉情来着呢。那时我还在学校念书,哎,我念的不是医学院吗,弄点儿药易如反掌。所以就准备了一点吗啡,分量刚好够两个人轻轻松松死掉。然后我们就一起去了盐原。”

远藤边说,边晃晃悠悠起身走到壁橱前,嘎啦嘎啦地拉开拉门,从一堆行李底下翻出一个只有小拇指指尖大小的茶色瓶子,递到两人面前。只见瓶子底部装着一丁点儿白色物体。

“就是这个。只这么一点就足以让两个人送命……不过你们可别把这事告诉给其他人啊!”

之后,远藤又没完没了地继续讲述他的风流韵事,不过三郎现在却毫无预兆地想起了那瓶毒药。

“从阁楼的节孔滴下毒药把人杀掉!真是异想天开的绝妙手法啊!”

三郎为自己想到这条妙计沾沾自喜。不过仔细考虑一下便会发现,此种方法戏剧性有余可行性不足。而且完全没有必要如此大费周章,肯定还有其他很多种简单的杀人方法。不过三郎被这种疯狂的念头冲昏了头脑,已无心考虑其他。他脑中接二连三冒出的尽是对计划有利的逻辑。

首先必须把药偷到手。此事轻而易举。去远藤房间找他攀谈的话,闲聊期间他肯定会去厕所,或因其他事离开房间,只要趁此机会从之前那件行李中找出茶色瓶子就行了。远藤也不会经常去翻那件行李,所以两三天之内应该不会察觉到毒药被盗。即便被发现了也没关系,因为他入手毒药的途径已经触犯了法律,不可能将此事声张出去。而且只要做得干净利落,他根本不会知道是谁偷走了毒药。

即便不用这种方法,从阁楼潜进他的房间不也易如反掌吗?不行不行,这个方法很危险。此前提到过,房间的主人随时都有可能回来,还有可能被人从玻璃窗外看见。最重要的是,远藤房间的阁楼上,根本没有像三郎房间上那种被石块压住的出入口。三郎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去做那种掀开钉着钉子的天花板潜入房间的危险之事。

偷到毒药后将其溶到水中,之后再滴进远藤那因为鼻炎始终张着的大嘴里就可以了。唯一的顾虑便是远藤会不会乖乖咽下毒药。不过这也不是什么难事,因为药量很少,只要浓度调兑得高些,几滴就够了,远藤又睡得很熟,根本不会察觉到。即便察觉到了,也不可能有时间再吐出来。此外,三郎也清楚地知道吗啡味道很苦,不过用量本身就很少,只要调兑时再加入一些砂糖,根本不必担心失手。任谁都不会想到,毒药竟会从天而降吧,只不过一瞬间的事,远藤肯定也注意不到。

不过,这毒药的效力如何呢?对于远藤的体质来说,会不会过多或是过少,只让他感到痛苦却不至于致死呢?这倒是个问题。若是真出现这种情况那可就太遗憾了,不过三郎也不必担心会危及自己。因为那个木节孔会被原样塞上,而且阁楼里还没积上灰尘,不会留下任何痕迹,他还戴了手套以防留下指纹。即便被查出来毒药是从阁楼上滴下来的,也不可能知道是谁干的。尤其他与远藤交情不深,也没有什么私人恩怨,这种事众所周知,没有理由怀疑到他身上。不过也没有必要考虑这么多,熟睡中的远藤根本不可能知道毒药是从哪里进到他嘴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