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楼里的散步者(第5/13页)
如果更进一步,掀开别人房间的天花板,潜入其中做些恶作剧的话,肯定更加有趣吧。不过三郎却没有这种胆量。阁楼里平均每三个房间就有一处像三郎房间那种压着石块的出入口,潜入屋内毫不费力,但房间主人随时都有可能回来。即便没有这种顾虑,房间的窗户都是透明玻璃,极有可能被外面的人看到,而且掀开天花板爬进壁橱,再拉开壁橱拉门进入房间,最后还要爬上壁橱的隔板返回阁楼里,整个过程难免不发出声响。如果被走廊或隔壁房间的人听到,可就万事休矣。
一天夜里,三郎“散步”一圈过后,正顺着椽木悄然潜行,准备回自己的房间。不过却突然在与他房间隔院相对的房子阁楼一角,发现了一处至今不曾注意到的细缝。直径约有两寸,呈云朵形状,比丝还要细的光线从中微微漏出。三郎心生疑惑,便轻轻打开手电筒查看一番,发现那竟是个很大的木节,大半部分已与周围木板脱离,另外一小半还勉强连接在一起,只差一点就会变成一个木节孔。似乎用手轻抠一下就会脱落下来。三郎透过其他缝隙向下看,确定房间主人已经完全睡熟后,小心翼翼地不发出一丝声响,用了好长时间才终于把那块木节抠了下来。碰巧的是,抠下木节后的孔呈杯形,下端较窄,只要把木节塞回原处,完全不必担心会掉下去,而且谁也不会发现,这种地方竟然有一个如此之大的窥视孔。
三郎一边想着这可真巧,一边从木节孔向下望去。其他缝隙一般纵幅较长,宽幅却不过一分上下,视线往往受阻。不过这个节孔下端最窄的位置直径也有一寸多,可以轻而易举地环视整个房间。三郎虽是无意中偶然停下来观察这个房间,但巧合的是,这下面住的恰好是东荣馆所有房客中最令三郎讨厌的一个名叫远藤的人。远藤毕业于一所牙科医学院,目前在给一位牙医做助手。他现在就睡在三郎眼睛正下方,那张令人作呕的平坦大脸看上去更加扁平了。
远藤是个极其死板的人,房间比其他所有房客都要整洁。桌子上文具的摆放位置,书柜中书籍的排列方式、坐垫的摆法,以及摆在枕边似乎是个舶来品的形状古怪的闹钟、漆器烟盒、彩色玻璃烟灰缸,所有物品都彰显出其主人是个世间少有的极度整洁之人。远藤的睡姿也很好,不过此刻却张着大嘴,发出雷鸣一般的鼾声,与此情此景格格不入。
三郎看着远藤的睡脸,像见了什么不堪入目的东西似的,深深皱起了眉头。远藤长得倒也算仪表堂堂,或许的确如他自己吹嘘的那样,很受女人欢迎。不过这张脸未免也太长了吧,头发浓密,与一张长脸不甚协调的窄额头,短眉毛,细眼睛,看上去始终带着笑意的鱼尾纹,长鼻子,还有一张格外宽厚的大嘴。三郎无论如何都看不惯他这张嘴。以鼻子下方为界,上下腭微微向前突出,紫色厚嘴唇大张,与整张苍白的脸构成了一种奇妙的对比。他或许患有肥厚性鼻炎,鼻子始终堵塞,只能张开大嘴呼吸。之所以会打鼾,或许也是因为患有鼻炎吧。
只要见到远藤这张脸,三郎就觉得脊背发痒,总想一口气冲上去,朝这张扁平的脸狠狠挥上几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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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远藤的睡脸,三郎突然生出一个古怪的想法。若是从这节孔吐一口唾沫下去,会不会正好落进远藤大张着的嘴里呢?因为远藤的嘴正正好好就在节孔正下方。出于好奇,三郎抽出贴身短裤的裤带,从节孔垂下去,一只眼睛凑到裤带上,像瞄枪的准星似的瞄了一眼。真是个出人意料的巧合!裤带与节孔,还有远藤的嘴,完完全全处在一条直线上。这就是说,从节孔吐一口唾沫的话,绝对会落进远藤嘴里。
不过,三郎还不至于真的吐口唾沫下去,他把节孔原样塞好,准备离开。正在这时,一个恐怖的念头突然在他脑中一闪而过。一片漆黑的阁楼里,三郎瞬间脸色苍白,禁不住浑身颤抖。他想把这个与自己无冤无仇的远藤杀掉。
三郎不仅与远藤无冤无仇,而且刚与他结识不足半月。出于偶然,两人在同一天搬进东荣馆,之后只互相到对方房间拜访过两三次,并没有特别深厚的交情。那三郎为什么会想杀掉远藤呢?正如前文所述,三郎极其讨厌远藤的相貌及言行,甚至想上去揍他几拳,这多少算是原因之一。不过令三郎产生这种想法的决定性因素,并不在于对方是谁,他只是对杀人这一行为很感兴趣。此前曾多次提到,三郎是一个精神病态者,可以说具有一种嗜好犯罪的病态心理。而所有罪行中,最吸引他的便是杀人罪,所以他生出杀人的念头绝非偶然。虽然迄今为止也多次产生过杀意,但因为害怕罪行败露,从未想过将其付诸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