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不辨风尘(第15/19页)

包拯心道:“宫廷奇毒何等难得,刘德妙不惜用来对付崔良中,必是有天大的仇恨,所以务必要置其于死地。既是石学士都没有听过,想来是不为人知的私人恩怨,只能慢慢寻访了。”

但就算知道刘德妙真与崔良中有不共戴天之仇,这其中仍然有许多难解的疑点——刘德妙以相士身份取信于曹诚,很可能是她需要用钱,需要曹家的财力支持,但她自己完全有机会接近崔良中,为何反倒要利用一个刻书匠人呢?如果是因为崔良中深知她的来历和真实身份,她不便出面,又无意中知道了高继安在替崔良中伪造交引,认定有利用价值,反过来要挟高氏为她办事,但揭露假交引这件事,抑或是要挟崔良中本人,岂不是对她有利得多?相比于刘德妙,崔良中财大势大,就算两人各有把柄,崔氏仍然处于绝对优势,高继安为什么肯听刘德妙摆布、反过来对付崔良中呢?高继安长在南京,刘德妙长在东京,一个是普通老百姓,职业是刻书匠,一个是北汉皇族后人,职业是相士,这两个完全不相干的人,到底是什么关系呢?

石中立性子疏淡,明日又要离开南京,动身回去汴京,对崔良中、刘德妙这类事实在不怎么关心,当即道:“你们自己慢慢猜吧,老夫得先回去睡了,明早还要赶船呢。”范仲淹道:“石学士先行一步,我还有话要对包拯他们说。”

石中立走出几步,又回头嘻嘻笑道:“小沈,老夫回京后就会向你父亲提亲,你有空的话,也该去拜访一下你未来的岳父大人许公。老夫等着喝你和许家小娘子的喜酒呢。”

众人惊异无比,沈周登时闹了个大红脸,又不好多说什么,只得应道:“是。”

范仲淹等石中立走远,这才掩了门,郑重其事地问道:“事情牵涉到曹家,对么?”包拯道:“是的。曹教授聘请的相士王青,原来就是石学士口中的刘德妙。且不论刘德妙现下卷入的案子,单是其逃犯的身份,曹家就已犯了包庇重罪。”

范仲淹长叹一声,一时沉吟不语,显是心中矛盾:既想为恩师求情,请包拯几人不要张扬,却又有违他一贯的原则,更难以开口要求自己的学生徇私枉法。

沈周忙道:“私下收留犯人虽然有罪,却分知与不知两种情况,如果曹教授并不知道刘德妙其实是逃犯,算不上重罪。”张建侯道:“如果曹教授不知道刘德妙真实身份,就不会如此神秘了,还说什么泄露秘密,就要五雷轰顶之类。”

包拯也看出范仲淹为难,想了想,道:“经过我们调查,发现曹府上下只有曹教授和曹丰员外两个人知道相士王青、也就是刘德妙一事,如果曹教授肯主动向官府告发,事情尚有转机。”

范仲淹道:“你们不是说曹恩师已经答应了那相士绝不泄露关于她的秘密么?如果换作你,你会说出来么?”包拯道:“不会。但如果曹教授不肯主动告发的话,明日一旦我们将王青就是刘德妙一事上报官府,曹教授的处境就堪忧了。范先生,实在是抱歉,我们也想帮曹教授,可我们必须将真实情况上报。”

范仲淹叹道:“你没有错,何必道歉?这样,你们给我一天时间,我设法再找恩师谈谈。如果后日正午前你们没有得到我的消息,你们再将这件事上报官府,如何?”包拯微一犹豫,还是点了点头,应道:“自当听从范先生吩咐。”

范仲淹前脚刚走,宋城县尉楚宏又登门拜访,将张建侯的兵器还了回来。

张建侯大喜过望,道:“我还以为再也要不回来了。”楚宏道:“这次是我悄悄卖个人情给张公子。不过张公子日后外出,还是不要公然带兵器的好,毕竟有违律法。万一落在提刑司手里,不但要没收兵器,还要依律杖坐二十大板。”

沈周父亲沈英是大理寺丞,他自小耳濡目染,熟知律法,笑道:“楚县尉还说得轻了,不是杖坐二十,而是伏脊[6]二十。”

张建侯笑道:“看来日后我得去做官或是从军了,这样上街才能佩带兵器。”

沈周咋舌道:“你做官就是为了能有佩带兵器的资格?”张建侯道:“有人做官是为了名,有人是为了钱,有人是为了百姓,我则是为了正大光明地舞刀弄剑,有什么不对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