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梁台古意(第19/21页)
文彦博道:“我们要不要也跟进去看看?”他一提议,包拯和沈周便各自点头,转身重新进了内院。
几人心中疑惑很多,尤其是对那崔家大姐崔都兰甚感不解。她本是昔日崔良中在开封樊楼一夜风流留下的结果,但直到近年,崔良中才偶然得知樊楼叶姓酒妓当年曾为自己生下了一个女儿,取名叶都兰,也没有太当回事。等到亲生之子崔阳自杀死后,忽然异常怀念那素未谋面的女儿,派人想方设法打听到叶都兰的下落,接她来南京与自己同住,令其认祖归宗,改叶为崔。那崔都兰生母叶姓酒妓早已在华州家乡穷困潦倒而死,崔都兰无依无靠,在街里坊间乞讨过活,若是像她这般冰川般的性格,岂不早就该活活冻饿而死?她跟父亲崔良中感情淡漠尚情有可原,然父亲尚在病中,她进来崔府不过几个月时间,便刻意贬低堂兄崔槐地位,俨然有要接手控制崔家上下的意思,如此行事作风,实在不像是常人所为。
马季良闯进内院时,崔都兰尚在庭院中与慕容英说话,见众人闯了进来,面色登时一沉,刚要开口,崔槐抢上来道:“这位是叔叔的义兄马龙图。”
崔都兰亦是久闻马季良大名,料想没有本事与其相争,便不再说话,默默让到一边。
马季良还是第一次见到崔都兰,见状大是不满,别说他官位显赫,就凭他跟崔良中是结义兄弟,比亲兄弟还要亲,她也该上来行跪拜大礼,不料却半句话也没有,倒像是哑巴了一样。只是他心中挂念义弟,一时还顾不上教训这素昧平生的侄女,抢上台阶,几步跨入房中。
内室金碧辉煌,宛如宫殿,墙壁上挂着细纱帷幔,上面装饰着珍珠、玛瑙、琥珀、犀角、象牙等各种贵重物品。房门边上还挂着一张大弓和一壶金色羽箭,颇引人注目。崔良中仰面躺在象牙床榻上,双目紧闭,眼窝深陷,面色发青,乍然一望仿若僵尸一般,情状凄凉,与室内的珠光宝气浑然不相衬。
马季良见到当年一起走江湖、闯天下的结拜兄弟不死不活,跟死人无异,一时悲从心来,坐在床边,握住崔良中的手,含泪叫道:“兄弟,你醒醒,大哥来看你了!”连叫数声,始终不见义弟回应,终于潸然泪下。他虽然是靠裙带关系登上高位,名声不佳,但此刻流露出手足情深,情深意切,旁人亲见,无不动容。
马季良将崔良中的手放好,回过头来,咬牙切齿地道:“是曹家人下的毒手,对么?”崔槐道:“是。不过曹丰已经畏罪潜逃了。”
马季良冷笑道:“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曹丰人是跑了,他父亲、他妻子、他儿子不都还在么?哼哼,我要让他们血债血偿。”语调阴冷之极。旁人听在耳中,不禁打了个寒战。
包拯见马季良极伤心崔良中之惨状,料想他必定会利用权势地位对曹家大肆报复,当即上前道:“马学士,崔员外遇刺一案缺乏物证,目下断定是曹丰所为怕是有些武断了。”
马季良不耐烦地道:“你是谁?这里轮得到你说话么?”崔槐忙介绍了包拯几人,又道:“昨晚全亏几位公子机灵,及时发现了遇害的叔叔。医博士说,若是任由叔叔躺在墙根下,怕是捱不到次日一早的。”
马季良面色登时和缓下来,道:“原来如此。”起身向包拯几人作揖道:“马某替义弟谢过几位救命之恩。”
众人见他行事豪爽,无不暗暗称奇:他虽有不学无术之名,要靠晏殊助考才能入史馆为官,但人着实义气,恩怨分明,倒跟传说中的“马草包”形象大相径庭。
文彦博忙道:“马龙图不必多礼,我们几个不过是误打误撞碰上了。”马季良道:“有恩就是有恩,这恩情马某改日必定相报。不过我义弟遇刺这件事,姓曹的决计脱不了干系,既然我人来了这里,这件事就由我马某一力承担,不必劳烦几位衙内再多费心思了。”
包拯料想马季良坚持认为曹家牵连其中不过是因为崔、曹以往宿怨极深,正待要讲出几条关键的疑点,以阻止他立即兴师报复曹氏,恰在此时,沈周惊叫道:“崔员外……崔员外他的手在动。”
众人一齐向床榻望去,果见崔良中的手指弹了两下,缓缓张开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