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第105/121页)

在浮在水面上的『濑户潮』上头,在武石舰长的安排下,若狭等十五名『疾风』的船员们获得了和母舰告别的机会。站在天篷的上部指挥所里的武石俯视众人举手敬礼的模样,同时也满怀敬意地对『疾风』致意。经过他们头顶上的F-15J老鹰的驾驶舱里,宗像也没有忘记要将安全帽的护目镜往上推,在这个时候表达个人的敬意。

对在这场战斗当中不得不牺牲生命的人们而言,这应该是让人难以忍受的一幕吧?即便是存活下来的人,也没有人能保证这一瞬间过去之后,他们就能平稳地,在不充满恨意的情况下继续过接下来那漫长的现实生活。也许在不久的将来,阿久津就会面临因为愤怒和焦躁而无法成眠的夜晚,而风间则会开始后悔当时没死在现场。

然而,即便有这样的预感,人们似乎还是相信这一瞬间证明了事情并非只是这样,目送着『疾风』离去。而将巨大的舰首耸立在海上的『疾风』在笼罩于泛黄的阳光当中的那一瞬间,也闪着金黄色的光芒,宛如在答礼一样。看起来就像一座宣称永远保留这一瞬间,所有的人都获得胜利的巨大纪念碑一样。

木岛统幕议长敬过礼之后,凑本海幕长和其他幕僚们也都一起放下举起的手。虽然没有人发号施令,然而他们的动作却整齐划一,在场那一个个穿着制服的背影彰显著自卫队高层人士们的意志和自尊,在阴暗的指挥室里绽放着异样的光彩。

在滨海副都心前一一·五公里处自沉的『疾风』现在只剩船桅和雷达天线罩的一部分,还有可能高达三十公尺的船首部分垂直屹立于海面,保持完全的沉默。渥美隔着荧幕凝视着悠然地伫立于海上的舰首,突然觉得影像有点模糊。

他赶紧擦掉含在眼角的泪水,同时思索着,这些泪水是针对什么而来的?一股有别于事件终告平息的安心感的某种更深更剧烈的波动从『疾风』散发出来,宛如保留最后的一口气似地压迫着他的胸口,随即消失。平稳的波动似乎在告诉他非常重要的事情,然后却又在顷刻之间如梦幻般消逝。自己恐怕永远都无法达到那种境界。也许是这样的认知和预感同时涌上心头,只剩下悲切情绪的心让他流下泪来。一股沉重的疲累感突然涌上来,渥美瘫坐在椅子上,觉得自己这阵子连什么事都不想做了。他凝视着那些忙着往来通讯的操作人员们的背影,茫然地想像着接下来才要开始的严苛时间。

已经逮捕的叛乱集团的处理;如何粉饰、发表失去两艘护卫舰和一架战斗机所代表的事件本身的掩饰工作;‘GUSOH’不存在的谜题——事实上大致是可以想像得到的——的追查;开始回收920SOF的遗体的现场事后处理……其他该做的事情堆积如山,但是现在,就算只有十分钟,不,五分钟就好,真希望能拥有什么都不用想的时间。

许多自卫队机快速地抵达现场,开始进行牵制媒体直升机的工作。因为有很多人目击了『疾风』的自沉景象,因此再也没办法要求媒体“自律”,然而再怎么样都不能让他们拍摄到漂浮在港湾中央部分的920SOF队员们的遗体。渥美想着,现在DIS总部可能陷入一场大混乱当中吧?首相官邸又是什么景象?他们把封面故事的草案拟出来了吗……正当他这样想着时,一只厚实的手伸到他面前来,他抬起疲累的脸看着对方。

梶木总理的脸就在他眼前。总理顶着一双充血的眼睛说“你做得很好。”渥美赶紧站起来,反握了回去。

那只手传递出来的温暖似乎将之前刺进彼此心房的针都一根根拔除掉了。渥美回看着总理那不带任何意味的眼睛说“我并没有做什么。”把视线移回荧幕上。

将仙石曹长载回来的佩普洛。解除〈挖墓者〉的任务,正回百里基去的宗像一尉的老鹰。包括朝着横须贺基地回航的『比叡』在内的第一护卫队群舰艇和承接长达一个星期的潜行任务的〈anhorcable〉,也就是『濑户潮』。与事件相关的所有的人们现在有的以影像模式,有的以CG海图上的指标点的模式出现在多面荧幕上。渥美反刍着结果自己什么都没做的苦涩感,正要开口说“一切都是他们……”,这时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他便把话给吞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