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第7/26页)

这件事情发生不久之后,一些长相看起来不怎么正派的男人们就经常出入家中。也许是父亲的赛马同伴,也就是他口中的“可以信任的好人”吧?他们所开来的宾士或BMW等名车将父亲的车子挤到了角落,大剌剌地停在院子里,连女人也没叫,一行人经常就这样商讨事情到深夜。行没听清楚他们刻意压低声音交谈的内容,不过有一次,他听到一个大概五十五岁左右的肥胖男人提到诊断书之类的。

等这些人留下堆积如山的烟蒂离去之后,父亲一副虚脱的脸茫然地坐在客厅里,发现行下楼来喝水,整个人吓一跳还移开了视线。从他那与之前旁若无人的模样有着一百八十度大转变的态度,行发现家里诡异的气息一天比一天浓烈,而当他还不知如何处理自己的焦躁情绪时,事情就发生了。

接近腊月的某一天,行放学回到家里,发现家门前停着救护车。他一把推开从附近跑来看热闹的人群,快速地冲入屋内,只见祖父苍白的脸朝着天,躺在担架上被扛走了。

和那群看热闹的人们拉开一段距离,每天来帮佣的欧巴桑铁青着脸站在石墙一侧。

“发生得真的太突然了,只看到老先生突然痛苦地压着胸口,整件事情就这样了,昨天明明都还那么健康的……”

欧巴桑像是没有特别针对任何人似地喃喃说着,她手扶石墙支撑着几乎要站不住的身体。

载着祖父的救护车上只有父亲陪着一起赶向医院。行踩着脚踏车在后面追赶着。他什么都不知道,也什么都不能想,只是不想让祖父一个人就这样走了,他怀着这样的心情,不停地踩着踏板冲向市内的医院。

三十分钟之后,他抵达医院时,祖父已经过世了。

其实祖父被送进急诊室之前就已经咽下最后一口气了,只是,当医生正式宣布死讯之际,祖父之死也就成了事实。在急诊室前面走廊上和父亲交谈的医生,就是那个五十五岁左右的肥胖男人。他和那些獐头鼠目的男人们一起到家里来,诊断书……那张脸孔跟当时说那些话时一模一样。

对方往这边一看,发现站在一头的行,立刻就将脸别了开去。

那一瞬间,有某样东西在脑海中迸开来,行可以感觉到一种未知的物质从身体内部涌上来,然而行却佯装成很平静的样子,离开了现场。他不想看祖父死亡的脸,一把扶起倒在医院前面的脚踏车,开始踩着踏板。父亲和医生共谋杀了祖父。在他心中深深地烙印着这个事实,然后循着来时路回家了。

他不知道这是出于父亲的意思,抑或是遭到那些朋友们的威胁,他也没有必要知道。对行而言,事实只有一个。那就是,父亲杀了祖父。属于他的第二个世界也被消灭了,行再次一无所有了。然而,和母亲死亡时有一个决定性的不同处,那就是从身体内部涌上来的未知物质完全支配了他的头脑和身体。

这个未知物质告诉他该做的事情,而行对把这个念头付诸行动也没有任何异议。葬礼结束之后,过了几天的夜里,行在门前等着父亲回来。

为了办理继承手续而每天到公所去的父亲这一阵子多半都不喝酒,保持清醒的状态。当天他也在中午左右出门,在刚过九点的时候开着宾士车回来了。行站在敞开的大门正中央,隔着前车窗凝视着踩着刹车的父亲满是狐疑的脸。

强化光度的车头灯直射行的眼睛,喇叭声猛烈地从正面传来。行动也不动。从车窗里面探出头来的父亲怒吼道,你干什么?别挡路,闪开!但是行不予理会,仍然站在原地。祖父死后,行表现得出乎意料之外地平静,父亲可能因此放下了一颗心,以为自己的计谋没有败露,他毫无警戒地下了车走了过来。

你干什么?站在那里会挡路的。父亲这样说道,在距离行一公尺处停下了脚步。行没有回答。反倒略微地弯下腰,右手一把抓起事先放在脚边的砖块。然后借着抓起的态势,从旁边往父亲的头上一击。

噗——声音跟以前在山中不小心踩到守宫时听到的声音是一样的。黑色的血珠在车头灯的照耀下浮显上来,父亲就着直立的姿势,硬生生地往旁边倒下。他将一角粘着被挖出来的血和肉屑的砖块高高举起,再度痛殴着那已经满是血水的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