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廊(第17/18页)
现在,刀动了。雷布思感到了一股新的力量注入体内,他面部扭曲,鼓起勇气看着钱伯斯。钱伯斯一双牛一般的眼睛盯着自己,看着他倔强的嘴巴,突出的下巴。钱伯斯脸上不仅仅是倔强,不仅仅是疯狂,更是决绝。雷布思能感觉到那种决绝。刀动了,一百八十度大回转。雷布思随即又被向后推去。钱伯斯跳了起来,如马达般推着他。雷布思撞到了另外一堵墙上,钱伯斯也随之撞了上来。那姿势几乎是个拥抱,看似两个身躯亲密地贴在一起。钱伯斯很重,死沉死沉的,下巴搭在雷布思的下巴上。雷布思喘过气来,才推开他。一把刀插在钱伯斯胸口,只露出刀柄来。他摇摇晃晃地退回房内,低头向下看着,嘴角处,黑血滴落。他碰碰刀柄,几乎是抱歉地看看雷布思,笑了。
“一个男人这样,真是不得体。”他说完这话便倒下了,双膝跪地,身体前扑,头撞在地毯上,然后就一直保持这个姿势。雷布思重重呼吸着,他从墙边挣扎起来,走到屋子中间,用鞋尖把钱伯斯的尸体踢到一边。死者面有血迹,却也面容平静。雷布思两指摸摸自己衬衫前襟,指上便鲜血濡湿。这不重要,重要的是,狼人竟然是人类,是会死的人类,而且已经死了。雷布思知道,只要自己愿意,便可以把这功劳据为己有,但他不想要这功劳。他宁可他们把刀取走,验验指纹。他们只会发现钱伯斯的指纹。那当然没什么意义。弗莱特他们会相信是雷布思杀了他。但雷布思没有杀狼人,他也不确定狼人是因何而死的。怯懦心?罪责感?或是什么别的更深层次的东西,什么别的永远解释不清的东西?
一个男人这样,真是不得体。这算什么讣告?
“约翰?”
是弗莱特的声音。弗莱特身后站着两个持枪警官。
“用不着银色子弹,乔治。”雷布思说道。他站在那儿,估计自己身边环绕的这些破文物得值上百万英镑。警铃声中,外面伦敦市中心交通拥堵,等到特拉法尔加广场重开之时,可能都堵车堵了几公里远。
“我跟你说过,很简单的。”他说道。
丽莎·弗雷泽很好,她受了惊吓,身上有些瘀伤和鞭伤,医院想留她过夜以确保她无恙。他们也想让雷布思住院,但他拒绝了。他们给了他一些止痛药,在他腹部上缝了三针。医生说伤口挺浅的,但是最好要确保万无一失,所以他们用的线又黑又粗。
雷布思赶到钱伯斯在伊斯灵顿的两层大公寓时,里面已满是警察、法医、摄影师和常见的执法人员。门外的记者们急切地想要得到点儿消息。有些记者认出了他,因为他曾经在铜板大街的房子外面召开过临时会议。但他挤过人群,进了狼人的巢穴。
“约翰,你怎么样?”乔治·弗莱特问道。似乎这一天下来,他觉得很有趣。他一只手放在雷布思肩膀上,雷布思笑笑。
“我很好,乔治。你们有什么发现没?”
他们站在主厅里。弗莱特向后扫视,看了看厅边的一个屋子。“你听了肯定不信,”他说道,“我都不信。”弗莱特嘴里一股威士忌酒气,庆祝已经开始了。
雷布思走到那扇门前,进了屋子。在那儿,摄影师和法医们最是忙碌。一个高个子男子从沙发后面站起来,朝雷布思看过来,那是菲利普·卡津斯,他笑着点了点头。伊索贝尔·佩妮站在他身旁,手拿一个素描本。但雷布思注意到她没有在画画,而且她脸上毫无生气。似乎连她都受惊了。
现场的确令人吃惊。最可怕的是那气味,还有苍蝇的嗡嗡声。一面墙上挂着些画,甚至雷布思都能看得出来,那些画画得很潦草。这些画现在已经破烂不堪,有的还拖在地上。另一面墙上满是涂鸦,堪比任何一座丘吉尔房产塔楼上的涂鸦。可怕的他妈的涂鸦艺术:感觉贫穷、杀死猪……都是一些疯狂的作品。
尽管现场已经做了一些初步的尸体清除工作,但还是有两具尸体被胡乱扔在沙发后面,另一具尸体躺在桌子底下。地毯上、墙壁上溅满细细的血点,雷布思闻到那腥腻的气味,就知道至少某具尸体已经躺在这儿好几天了。既然一切都结束了,这些就容易面对了。但是要找出原因来并不容易。这正是弗莱特苦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