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鼠(第30/45页)
又市漫不精心地聆听着。长耳曾说过,这是份寻找鹰、雀和蛙的差事。
“然却收入甚丰。不仅高达八十俵五人扶持,就连传马金也没少。不仅如此,通常还能收受点贿赂。鹰场中上至鹰头,下至撒饵者,仅须略施恐吓,便可强行索贿。”
“原来是这种差事?”
“没错,正是这种差事。只消四处游荡绘些地图,嗅到银两的气味便搜刮些许。鸟见役共有二十二名,尽为世袭。至于在下,则是个赘夫。”
“赘夫——却将妻子给……”
却将妻子给杀了?不不,在下所杀的第一人,乃在下的弟弟。难道不曾向先生提及?山崎回答道:“在下原为职阶不高的一小普请组的次子,上有一兄,下有一弟。家弟甚不成材,四处为恶。在下除剑术外别无所长,加上生性木讷不善融通,故与为人正直的家兄较为友好,同家弟则颇为不和。一日,任鸟见役的山崎家遣使前来招赘,告知其女对在下一见钟情云云。唉,如今忆及,不过是个阴错阳差的笑话,但条件如此诱人,事情当然也顺利谈成,在下就这么成了山崎家的赘夫。不过,之所以说是个阴错阳差的笑话,乃因这山崎家招错了人。”
“招错了人?”
“山崎家原本要招的,乃是家弟。然家弟因放荡不羁,与我们家已少有往来,更无人料到竟有人欲向家弟提亲。故我们家便径自判断山崎家欲招者,应是在下。”
“难道,其女钟情者,乃是令弟?”
“谈不上钟情。实乃家弟玷污了人家。”
“玷污?大爷,这……”
山崎仰面躺下,有气无力地笑道:“不过是个无赖玷污了武家女子。总之,在下妻子重体面,想必不愿承认遭淫而失完璧之身。不过,也欲迫使这无赖负责,方谎称对家弟一见钟情,以作掩饰。适逢其父解职退隐,正欲为女招赘,以承其职。总而言之,两家均严重误判。在下的亲事,就这么在谎言与误判中谈成了。可笑不可笑?”
“哪儿可笑了,大爷?这种事可是前所未闻的荒唐。难道直到入门前,大爷都没见过妻子?只要见上一面,便能察觉误会才是。”
“见是见过。然当时没察觉。”
“为何没察觉?”
“因为两人甚为神似。在下与家弟,活像一个模子翻出来的。”山崎说道,“这难道不可笑?”
“更不知有哪儿可笑了。”又市也没起身,仅抬起头来望向山崎。
“总之,阿又先生,武家的相亲总是相隔老远、低头望下的。手也不握,话也不说。一切都由亲属打点,可谓乏味至极。在下妻子于宴席间一度神色有异,然而在下当时也没多质疑。知道实情后……”
“可是大为光火?”
“不不,在下仅一笑置之。反正这等事毫不打紧。夫妇一旦习惯彼此,从前的事就没什么好追究的。只要愿意相互扶持,便能将日子好好过下去。但在下妻子……该怎么说呢,对此事总难以释怀,看在下亦是百般碍眼。”
“但大爷与令弟甚为神似不是?”
“相像之处仅止于面容。在下并不适合鸟见一职。既无意索贿,亦无胆潜入大名宅邸窥探,更不愿胁迫百姓农户。与在下妻子的父亲相比,收入竟然减半,日子也得过得朴实些,总之是挥霍不得,导致在下妻子认定在下无能。况且,当年在下极不善言辞,平素沉默寡言,丝毫不解风情。难以置信,是不是?”山崎依旧躺着,笑道,“总之,当年的在下无话时默默不语,有话时也尽可能长话短说。与妻独处时,阿又先生,根本是尴尬至极,教人难耐。”
“因此招妻嫌恶?”
“没错。唉,虽不时尽力找些话说,但反而是弄巧成拙,狗嘴里也吐不出什么象牙来。强逼自己做不擅长的事,形同自掘坟墓,到头来反教妻子益发疏远。唉,原本就毫无情分,这也是理所当然。但即便如此,夫妻俩却不得离异。”毕竟是武家之身,山崎说道,“若是寻常嫁娶,尚可遣妻返乡,但在下身为赘夫,必得顾及体面,何况在下已承接鸟见之职。且完婚翌年,其父又告辞世。此时若欲离异,各方均不合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