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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木来美术教室找您交谈,总共约有几次?”
“在我的记忆中大概有四到五次。后来得知要出庭作证,我又查下日记,发现实际的交谈次数更多。在他一年级时有三次,从二年级第一学期开始到柏木拒绝上学的十一月中旬,这段时期内共有四次。”
“就是说,总共有七次?”
“嗯,这只是他放学后来美术教室的次数,如果算上午休时段的短暂交流,那就要十次以上了。”
交流出人意料地多,山崎晋吾心想。陪审团中也有人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您和柏木在哪方面比较投缘?”
“柏木十分喜欢绘画。他来美术教室是为了看画册。”
“可柏木并不是美术社团的成员,是吧?”
“他的审美能力颇为出众,我也曾经劝他加入社团,他拒绝了。他说自己太不合群。”丹野老师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块大手帕,擦了擦脸上的汗。
“柏木的画画得好吗?”
“是的。他的基本素养不错,只要看他画的速写就明白了。”
“美术课的成绩呢?”
“他绘画的成绩不错,雕刻或泥塑的成绩会差一点。他本人没心思做这些,我也能够理解。”
“请问您的大学专业是什么?”
“是油画。我也不擅长造型,特别是立体造型方面的创作。如今指导学生做这方面的作业时,也觉得很费劲。”
“您和柏木谈起过这方面的话题吗?”
“谈起过。我说,小学暂且不论,至少在初中阶段,美术课和音乐课的内容应该让学生自行选择。就算喜欢美术,每个人感兴趣的方面也不尽相同。眼下的制度迫使学生必须在美术的各个项目上都取得好成绩,因此学生得不到机会,来发现自己在哪方面具备天赋。”
“这么说来,您认为在义务教育阶段教授艺术类课程,并据此判断学生是否有能力的制度本身是有问题的,是吗?”
“是的。”丹野老师说完便沉默了。
神原辩护人不紧不慢地催促道:“如果可以,请让我们听听您自己的见解。”
“我……”丹野老师用大手帕遮住了脸,“我反对现行的评估体系。教授常识范畴的美术史和音乐史,通过考试评估还是可行的。实际的创作就不同了。学生的艺术天赋原本就很难评估,作为教育工作者,轻易地下评判会很危险。”
也许是遮住脸的缘故,丹野老师的表达比之前果断流畅得多。
“对于处在成长期的孩子,一旦美术或音乐天赋受到贬损,在课堂这样的公开场合得到负面评价,便会对艺术失去兴趣,在人生的早期阶段抛弃那些原本会让他们的人生变得丰富多彩的事物。”
“原来如此。”神原辩护人不失时机地应和道。
“所以我认为,在义务教育阶段,只要给学生创造接触艺术创作的机会,让他们发现沉睡于体内的艺术天赋就可以了。艺术对大部分人而言,只是一种丰富人生的要素。需要严格教育及评估的,仅限于有更高需求的一小部分人,即视艺术创作为终身事业的人。”
藤野检察官举起了手。“很抱歉,虽然我也很感兴趣,但老师您的话与本案无关,我只能反对。”
神原辩护人冲着她微微一笑。藤野检察官便放下了手。
“您和柏木还谈过些什么呢?”
“喜欢的画家以及他们的作品。柏木非常喜欢西洋画。”
“这方面跟您也相当投缘,对吧?”
丹野老师又重重地点了点头。
“我喜欢弗美尔(注:扬・弗美尔(1632-1675),荷兰黄金时代最伟大的画家。),总想着有朝一日能周游世界,看遍他的作品。但就我现在的收入,简直是痴心妄想。”
旁听席上有人笑了。
“真是个美好的梦想。对于您的梦想,柏木有过评价吗?”
“他也笑了。不过他说,至少有一位画家的作品,他想看看原作,而不只是看画册。”
“是哪位画家的哪幅作品?”
不知为何,丹野老师在此犹豫了片刻。当他说下去后,大家便理解了他犹豫的原因。
“是勃鲁盖尔的《绞刑架上的喜鹊》(注:这幅画一般译为《绞刑架下的舞蹈》,但下文中屡屡提及画中的喜鹊,因此这里还是按日文直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