披着黄衣的国王(第16/25页)
他的右手中握着一把小小的毛瑟自动手枪,搁在床上的第二个枕头上面。
“真有艺术感,”斯蒂夫说着,指了指莱奥帕尔迪。“没错,漂亮的一笔。我猜这应该是典型的接触伤。他甚至还把睡衣拉起来了。我听说过是有人会这么干。这像是一把毛瑟7.63毫米手枪。确定是你的枪?”
“确定。”她眼睛依然望着地板。“枪就放在客厅的一张桌子里——没装子弹。可我家里有子弹。我不知道为什么。有人以前给我的。我甚至都不知道该怎么给枪上子弹。”
斯蒂夫微微一笑。突然,她抬起眼,看到了他脸上的笑,不禁打了个哆嗦。“我知道没人会相信我的话,”她说道。“我看我还是打电话报警吧。”
斯蒂夫心不在焉地点点头,往嘴里塞了支烟,用两片嘴唇把香烟弹上弹下——感谢莱奥帕尔迪的那一拳,他的嘴唇现在还肿着。他用大拇指指甲擦着一根火柴,吐出一小股烟柱,轻声说道:“别叫警察。还没到时候。你说吧。”
红发姑娘开口道:“我平时在KFQC电台唱歌,你知道的。一周唱三晚——是个一刻钟的汽车频道节目。今晚我正好去电台。阿加莎和我回到家时——嗯,差不多十点半了。走到门口,我想起来家里没有气泡水了,我就让她去三个街区外的外卖酒店,一个人进了门。房间里有一股奇怪的味道。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就好像是有几个男人之前在这里待过似的,我说不清楚。等我进了卧室——我看到的他就和现在一模一样。我看到了那把枪,赶紧过去查看,一看就知道自己这下完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就算警察给我脱了罪,从今往后不管我去哪里——”
斯蒂夫毫不客气地说:“他进来了——怎么进来的?”
“我不知道。”
“继续往下讲。”
“我锁了门。然后我脱了衣服——而我的床上还躺着那个。我走进浴室,冲了个澡,想整理一下思绪——如果我还有思绪的话。离开房间的时候,我锁上门,拿走了钥匙。阿加莎这时已经回来了,但我觉得她没有看到我。嗯,我冲了澡,振作了一些。然后我喝了杯酒,就又进来给你打电话了。”
她打住了,舔湿了一根指尖,梳理起左边的眉梢来。“我能说的就是这些,斯蒂夫——能说的全说了。”
“用人都挺爱管闲事的。这个阿加莎尤其爱管闲事——不然就是我猜错了。”他走到门前,看着门锁。“我敢打赌,这房子里至少有三四把钥匙可以开这扇门。”他又走到窗户边上,摸摸窗钩,隔着玻璃低头看看纱窗。他貌似随意地回头说了一句:“‘国王’爱上你了吗?”
她的声音非常尖锐,近乎愤怒。“他从没有爱上过任何一个女人。两年前,在旧金山的时候,我在他的乐队里待过一阵,关于我俩有一些非常蠢的传闻。都是胡说八道。最近他们又旧事重提,把那桩传闻当作宣传材料喂给媒体,来为他的开演造势。今天下午我还在跟他讲,我绝不会容忍这种做法,我也绝不愿意任何人在心目中把我和他联想在一起。他的私生活污秽不堪。简直臭气熏天。那个行当里的每个人都知道这一点。而那个行当里是很难生长出香花美草的。”
斯蒂夫开口道:“你的卧室是唯一一间他没法闯入的卧室。”
姑娘的脸一下子红到了那头红发的发根。
“这话很难听,”他说。“但我得考虑到事情的各个角度。这话大致不差,对不对?”
“是的——我想是的。但也许不应该说是唯一一间。”
“去另一个房间,给你自己弄杯酒吧。”
她站起身来,隔着那张床正视着他。“我没有杀他,斯蒂夫。今晚我没有放他进这间屋子。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来这里,也不知道他有什么理由要来。你爱信不信。但这里头有什么地方很不对劲。这世上所有的男人中间,莱奥帕尔迪应该是最不可能亲手了结自己那条小命的一个。”
斯蒂夫说:“他也没有自我了结,小天使。快去弄杯酒吧。他是被人谋杀的。这件事整个儿就是有人设下的一个局——想要让大块头沃尔特斯把事情给捂住。快走吧。”
他站在那里,一声不吭,一动不动,直到客厅里传来的动静表明她确实坐在了那里。然后他掏出自己的手帕,从莱奥帕尔迪的右手中取出那把枪,将枪的表面仔仔细细地擦了一遍,又取出弹匣,也擦了一遍,再倒出弹匣里面的全部弹药,将每一颗子弹都擦干净,然后退出枪膛里面的那颗子弹,小心擦拭。他给枪重新上好子弹,放入莱奥帕尔迪那只了无生气的手中,再将他的四指并拢在枪把周围,食指拉到扳机上面。最后,他让那只手自然地落回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