披着黄衣的国王(第14/25页)
斯蒂夫紧紧地攥着电话,手都攥疼了。他的牙齿在黑暗中咔哒作响。他用一种沉闷、冷淡的声音没精打采地说:“好吧。我得收你20美元。”
“没问题。抓紧点,拜托了。”
他挂上了电话,呼吸沉重地坐在黑暗的屋子里。他把帽子朝脑后推去,又恶狠狠地往前面一拽,哈哈大笑起来。“天啊,”他说。“这种姑娘。”
伦弗鲁街2412号并不完全是平房大院,而是一排六栋的平房,彼此错开。房子全都是一个朝向,但其空间布局使得没有哪两户人家的正门会彼此对视。房子后面有一堵砖墙,砖墙后面是一座教堂。屋前是一长条平整的草坪,洒满银色的月光。
正门前有两级台阶,门两边挂着灯笼,猫眼前面装着铁格栅。他敲敲门,铁格栅开了,一张姑娘的脸孔朝外张望着。那是一张橄榄形的小脸,一张双弧形的嘴巴好似丘比特之弓,两道弯眉精心修过,棕色的秀发微微拳曲。那双眼睛就像两只闪亮的新鲜栗子。
斯蒂夫丢下烟头,踩了一脚。“我找开俄萨小姐。她在等我。我是斯蒂夫·格雷斯。”
“开俄萨小姐休息了,先生,”姑娘的嘴唇撇了一下,隐约透出一丝傲慢。
“够了,丫头。你听到我说什么了。她在等我。”
格栅门砰的一声关上了。他等待着,目光顺着月光下那道窄窄的草坪朝街上望去,一脸怒容。好吧。就这么着了——哎,为了20块钱,在月光下开车兜一圈风也值了。
门锁咔哒一声开了,房门大敞。斯蒂夫从女仆身边走过,进了一个温暖惬意的房间,里面装点着老式的印花棉布。灯具既不旧也不新,数量充足——而且位置都恰到好处。一道嵌着镶板的铜屏风后面有一个壁炉,边上摆着一张长沙发,角落里有一台吧台式收银机。
女仆生硬地说:“很抱歉,先生。开俄萨小姐忘记告诉我了。请坐。”她的声音很轻,似乎小心翼翼的。姑娘穿过房间走开了——一身短裙,纯丝长袜,细细的鞋跟有4英寸高。
斯蒂夫坐了下来,摘下帽子搭在膝盖上,绷着面孔盯着墙壁。一扇双开门吱呀一声关上了。他掏出一支烟,用两根手指揉搓着,然后不紧不慢地将它挤成一摊不成形状的白纸和乱糟糟的烟丝。他一甩手,把那团东西扔向壁炉前的屏风。
德洛丽丝·开俄萨朝他走了过来。她身穿一套绿丝绒的睡衣,腰上是一条金流苏边的长腰带。她转着长腰带的一头,似乎是要甩出一个绳套去套牛。她挤出一丝浅浅的假笑。她的脸干净得一尘不染,微微泛蓝的眼睑抽动着。
斯蒂夫站起身,看着她脚上那双绿色的摩洛哥皮革拖鞋随着她的步伐不时地从睡衣下面冒出头来。待到她近了身,他抬起眼,望着她的脸,没精打采地说了句:“哈罗。”
她望着他,目光非常平稳,然后用一种唱高音般的尖细语调开了口。“我知道现在很晚了,但我猜你也许习惯了通宵熬夜。所以我想,有些事情我们必须谈谈——你请坐好吗?”
她几不可察地偏了偏头,似乎是在聆听着什么动静。
斯蒂夫说:“我两点以前从不上床。你说得很对。”
她走上前,揿了揿壁炉边的一只电铃。片刻之后,女仆穿过拱门走了进来。
“拿一点冰块来,阿加莎。然后你就回家吧。已经很晚了。”
“是,小姐。”姑娘消失了。
屋子里一阵沉默,气氛紧绷得几乎尖嚎了起来,直到那高个儿姑娘从烟盒里漫不经心地抽出一支香烟,放在唇间。斯蒂夫笨拙地在鞋帮上擦着一根火柴。她将香烟一头戳进焰心,一双烟蓝色的眼睛异常沉稳地直视着他那双黑色的眼眸。她几不可察地摇摇头。
女仆拿着一只铜冰桶回来了。她抽出一只印度黄铜矮茶几,摆在长沙发前面,隔在两人中间,将冰桶搁在茶几上,接着又摆好虹吸瓶、玻璃杯、茶勺,还有一只三角瓶——这瓶子里看起来像是装了上好的苏格兰威士忌,只是瓶身上还覆盖着银丝细工,瓶口上还有一只考究的瓶塞。
德洛丽丝·开俄萨开口道:“能请你调杯酒吗?”语气非常正式。
他调了两杯酒,搅拌了一下,递给她一杯。她抿了一口,摇摇头。“太淡了,”她说。他又往里面加了一点威士忌,递还给她。“好多了,”她说,然后仰靠在长沙发的一角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