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线(第14/22页)

我凑近了去看那张脸。兰登把床单往下拉,指关节敲在胸腔上发出木头一般的空洞声响。心脏位置有一个弹孔。

“干净漂亮,”他说。

我迅速转身,掏出一根烟,在指尖摩挲。我盯着地板。

“怎么确定他的身份?”

“他口袋里的东西,”兰登说。“当然,我们查了他的指纹。你认识他?”

我说:“是的。”

他用拇指指甲轻轻刮搔自己的下巴。我们走回办公室,兰登在桌子后面坐定。

他翻找起文件,从一沓纸张里面抽出一份,研究了片刻。

他说:“一辆县治安官的警车在十二点三十五分发现了他,就在驶出西马尔隆的一条老路边上,距离运河有四分之一英里的距离。那里车流量并不多,但巡逻车会弯过去,留意下男女之间搂搂抱抱的事儿。”

我说:“能告诉我他当时死了多久?”

“不久。尸体仍旧温热,而昨晚挺冷的。”

我把没点燃的香烟塞进嘴里,香烟随嘴唇上下抖动。“还有,我打赌你从他身上搜出了一把点三二的钢制手枪,”我说。

“你怎么知道的?”兰登立马问道。

“只是猜的。弹孔就是这样。”

他明亮的眼睛饶有兴致地看着我。我谢过他,表示还会来麻烦他,随即走出办公室,在走廊上点燃香烟。我走到电梯旁,上了其中一部,直达七楼,穿过和楼下几乎一模一样的走廊,只是这条走廊的尽头并非太平间,而是一间空荡荡的小办公室,供地方检察官的调查人员使用。我在中途打开一扇门,走了进去。

伯尼·奥尔斯一身松松垮垮的肉端坐在靠墙的办公桌旁。他就是那个项目负责人,芬威瑟曾告诉我如果遇上麻烦就来找他。他中等身材,一头金发,眉毛雪白,突出的下巴中间有一道深深的凹痕。另一堵墙边也有张办公桌,放了对硬质扶手椅,橡胶垫上有个黄铜痰盂,此外别无他物。

奥尔斯随意地向我点点头,起身插上门插销。接着,他从办公桌内拿出装有小雪茄的扁盒,点燃一支,把盒子推过办公桌,他顺着自己的鼻子盯着我瞧。我选了一把直背扶手椅坐下,稍稍向后倒去。

奥尔斯说:“如何?”

“是卢·哈格,”我说。“我曾一度以为,也不一定是他。”

“他妈的你在想什么啊。我本该告诉你就是哈格。”

有人试图开门,接着门敲响了。奥尔斯不予理会。那人走远了。

我慢慢说道:“他被杀时间是在十一点三十分至十二点三十五分之间。正是在这段时间内,他在被发现的地方遭人杀害,并不是那个女孩说的时间。我没作案时间。”

奥尔斯说:“好吧。或许你可以证明。或许你能证明你的一个朋友没用你的枪杀人。”

我说:“我的朋友不会用我的枪杀人——如果他是我的朋友。”

奥尔斯轻哼一声,酸溜溜地撇嘴一笑。他说:“大多数人都这么想。因此,他才会这么做。”

我任凭椅腿落在地上,定睛瞧他。

“我能来和你说说那些钱和枪吗——那些把我牵扯进来的东西?”

奥尔斯面无表情地说:“本来可以——如果你他妈的清楚有人已经说出了一切。”

我说:“多尔倒不浪费时间。”

我掐灭香烟,弹向黄铜痰盂。之后,我站起来。

“好吧。现在外面还没有盯上我的眼线——我要好好想一遍,再说出我的故事。”

奥尔斯说:“再坐会儿。”

我坐下。他拿下嘴里的小雪茄,用力一掷。小雪茄在棕色地毡上滚到角落里,继续燃烧。他把手臂搁在办公桌上,手指敲打起桌面。他下唇微突,抿住上唇,抵向牙齿。

“多尔可能知道你在这儿,”他说。“你之所以没在楼上的水箱里,唯一一个理由就是他们没把握,但其实更好的做法是把你干掉,碰碰运气。如果芬威瑟在选举中失利,我也会被清理出去——如果我在你身上浪费了时间。”

我说:“假使他能证明曼尼·泰嫩有罪,他就不会输了选举。”

奥尔斯又从盒子里抽出一支小雪茄,点燃。他拿起办公桌上的帽子,用手指摆弄了会儿,又戴上。

“那个红发姑娘为什么要编那出故事,房里的枪声,地板上的尸体——好一出闹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