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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她和其他人谈过吗?和雷呢?”

“嗯,说过一点。雷知道她什么样。我和凯尔西住在一起不久,他搬了进来,凯尔西给他讲了一堆匪夷所思的东西——什么她爸爸是间谍,所以他们的汽车才会爆炸,诸如之类。雷知道她爱撒谎,但并不生气,只会试图转移话题,问她在学校过得怎么样……”

她的脸涨成难看的深红色。

“你知道她想怎么样吗?”她爆发了,“她想坐在轮椅里,被人推着到处走,让别人都像照顾婴儿似的宠着她,所有注意力都放在她身上。就是为了这个。我找到她的日记,日记大概是一年以前写的。她写的那些东西,想象出的那些东西、那些幻想,简直愚蠢透顶!”

“比如说?”斯特莱克问。

“比如把腿砍掉,坐着轮椅被人推着,在台下看单向乐队表演。演出结束后,他们会围过来对她嘘寒问暖,因为她是个残疾人,”哈兹尔几乎不换气地说完这些话,“你能想象吗?令人作呕。真正的残疾人并不希望自己残疾了。我是当护士的,我太清楚了。我每天都会见到他们。呃,”她瞥了斯特莱克的小腿一眼,“你当然也清楚。

“不是你干的吧?”她突然直接问道,“不是——不是你——不是你自己砍的吧?”

斯特莱克不禁想到,哈兹尔想见他,是否就是为了问这个。已经发生的一切让她不知所措,她仿佛漂在海上,急需一根救命稻草。她也许下意识地想要证明没人会真的那么想——即便她妹妹已经不在人世,再也无法得到她的理解——证明现实世界里的靠垫都该摆成规矩的菱形,肢体残缺只能因为事故,不管是墙面倒塌还是路边的炸弹爆炸。

“不,”他说,“我的腿是炸断的。”

“我就说嘛,你看!”她说,泪水又涌上来,语气里带着勉强的胜利感,“我就知道,我本来可以这么告诉她……只要她问我……可是她说,”哈兹尔喘了一大口气,“说什么那条腿根本就不该存在,长在她身上就是个错误,必须去掉才行——像肿瘤似的。我可不想听她这么胡言乱语。雷说他试图说服凯尔西,告诉她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像他那样进医院可不是什么舒服的事,好几个月只能一动不动地躺着,打着石膏,长褥疮,皮肤感染。雷没生气。只是跟她说,到院子里来帮我干点活吧,试图以此分散她的注意力。

“警察告诉我们,她在网上和有类似想法的人聊天。我们根本不知道。毕竟她已经十六岁了,我们不能再随便看她的电脑了,你说是吧?我就算去看她的电脑,也不知道该看什么。”

“她有没有对你提起过我?”斯特莱克问。

“警察也这么问了。没有。我和雷都不记得她提起过你。我说这话没有别的意思——我也知道卢拉·兰德里的案子,但我不记得你的名字,见到你也认不出来。她如果提起过你,我一定会记得。你的名字挺滑稽的——你别生气。”

“朋友呢?她经常出去玩吗?”

“她几乎没有朋友。她不是受人欢迎的那种女孩。她对同学也一直撒谎,谁喜欢撒谎的人呢?同学都欺负她,觉得她是个怪人。她几乎不怎么出门。我可不知道她哪有机会认识那个尼尔。”

斯特莱克对她如此愤怒并不感到惊讶。在她这个一尘不染的家里,凯尔西是个不受欢迎的累赘。现在她将一辈子都摆脱不掉内疚和哀恸、恐惧和遗憾——她的妹妹还没长大成人,还没甩掉那些让姐妹俩关系疏远的古怪念头,就死了。

“我可以用一下洗手间吗?”斯特莱克问。

她抹着眼泪点点头。

“直走,上楼梯就是。”

斯特莱克清空膀胱,读着水槽上方相框里的奖状:“消防员雷·威廉斯,以此表彰他英勇卓越的功勋”。他强烈怀疑,把奖状挂在这种地方的不是雷,而是哈兹尔。除此之外,洗手间里没什么可看的,所有地方都和客厅里一样干净整洁,连药品柜里也一样。斯特莱克观察一番,发现哈兹尔还没绝经,他们批量买了好多牙膏,他们中有一个人有痔疮。

他悄无声息地离开洗手间。旁边紧闭的屋门内传来隐约的鼾声,是雷正在熟睡。斯特莱克果断地向右走了两步,进了凯尔西住的小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