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第5/11页)

罗德尼说,这是托尼自找的,所以他们一定要尽量往好的方面去想。他认为,从托尼寄回家的照片看来,这女孩挺好的,而且似乎愿意跟托尼在罗得西亚从头做起。

“我想这么一来,他们这辈子大概就都待在那里,不太会回来了。当初应该逼托尼进律师事务所的。那时我就这样说过!”

罗德尼露出笑容,说他并不擅长强迫别人。

“没错,不过说真的,罗德尼,你应该坚持的。这下子他恐怕很快就会在那里定居下来,人都是这样的。”

对,罗德尼说,这倒是真的。不过,他还是认为坚持的风险太大了。

风险?琼说她不明白,他指的风险是什么?

罗德尼说,他指的风险是儿子可能会不快乐。

琼说,有时她对这些快乐之说很不耐烦,似乎没有人想到其他的。快乐并不是人生中唯一的事,还有其他更重要的事。

譬如什么?罗德尼当时曾这样问。

嗯,琼迟疑了一下子之后说,例如“责任”。

罗德尼说,当律师绝对算不上是种责任吧。

琼有点气恼,回他说,他很清楚她的意思。托尼的责任是要讨父亲喜欢,而不是让父亲失望。

“托尼并没有让我失望。”

可是,琼惊呼说,罗德尼一定不喜欢唯一的儿子远在万里之外、隔着半个地球、住在他们永远见不到的地方吧?

“是不喜欢,”罗德尼叹口气说,“我得承认自己很想念托尼,他是这么一个活泼开朗的人。是的,我想念他……”

“这就是我说的。你应该要坚决的!”

“说到底,琼,那是托尼的人生,不是我们的。我们的人生已经过去了,我的意思是,不管好坏,都过了活跃的阶段。”

“对,嗯,从某方面说,算是吧。”

她想了一下又说:“嗯,这是很好的人生,当然,现在也还是。”

“我对此很感高兴。”

他对她微笑着。罗德尼的笑容很好看,带着揶揄的笑容,有时候像是在对你看不到的某事微笑着。

“真正的原因是,”琼说,“你和我彼此真的非常适合。”

“对,我们不怎么吵架。”

“再加上儿女方面我们也很幸运。要是他们变坏或者不快乐等等的话,那就糟糕了。”

“好玩的琼。”罗德尼当时这样说。

“嗯,可是话说回来,要真是这样的话,的确会让人很难过的。”

“琼,我不认为有什么事情会让你难过很久的。”

“嗯,”她思考着这个观点,“当然这跟我脾气很温和也有关。我认为一个人的基本职责是,要懂得不可为任何事情而情绪失控。”

“实在是令人敬佩又合宜的态度!”

“这很好,不是吗?”琼微笑着说,“感觉自己在一些事情上取得了成就。”

“是的,”罗德尼叹息说,“是的,当然是很好的。”

琼笑了,伸手轻轻摇了一下他的手臂。

“别这么谦虚,罗德尼,这附近没有哪个律师的业务比你更大了,你做得比当年哈里叔叔的时期还大。”

“是的,事务所做得相当好。”

“新合伙人还会带来更多资金。你介意有个新合伙人吗?”

罗德尼摇头。

“哦,不介意,我们需要年轻的新血。奥尔德曼和我都渐渐老了。”

对,她心想,这是真的。罗德尼的黑发中已经出现了很多灰发。

琼把自己从回忆中拉回来,看看表。

这个早上过得相当快,那些令人心烦的胡思乱想似乎也没再那么肆无忌惮地闯入她脑中了。

嗯,这不就表示“自律”果然必须吗?要井井有条地整理思绪,只去回想那些愉快又令人满意的往事——这就是她今天早上所做的。看看这个早上过得有多快,再过一个半小时就要吃午饭了。也许她最好出去散步一下,招待所附近走走就好,在吃另一顿又热又油腻的饭之前活动一下。

她走进寝室,戴上了双层毡帽,然后走出去。

一个阿拉伯男孩跪在地上,脸朝向麦加方向,伏低又直起身地膜拜着,嘴里发出鼻音很重的祈祷文。

印度人不知何时跑了出来,站在琼肩后,一副指点的口吻说:“他在做中午的祈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