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正规反抗分子(第5/26页)

因为那首小太鼓的进行曲,真的是太缠人了。

第二天,我就把在《街头节奏》连载的专栏写完了,此时距离截稿日还有好几天。只要有好主题,写起来就不辛苦了。而且若是像这次这样让我怒火中烧,就更好写了。

智志大概两天左右没和我联络了。我依然继续当着无聊的水果店员。我在店内恍惚地想着,我的年收入大约两百万日元左右,和智志应该差不多吧。不过,智志在池袋过着难民生活,我却勉强有个自己的房间。我和他的不同,或许只在于东京有没有自己的家而已。

如果我出生在不同的地方,或许也会像智志那样脊椎弯曲,无法看医生,而在池袋这里晃荡吧。这就是我的结论。任何人都可能跌下去。我们的世界完全分成了两个,分成了有安全网的人与没安全网的人。掉落下去的人,只能设法自己保护自己了,因为没有什么人会来帮你。

好一个罗曼蒂克而有梦想的世界。

隔了几天,我打给智志。

回答是那种听惯了的信息。不是“您要的号码不在服务区”,就是“电池已用尽”。就连答录信息,也完全无法留言。编辑部说我的专栏很受好评,因此我想谢谢他提供信息,以及约定时间做下一次的采访,现在却完全找不到人。

我很在意。一整天看着店前的人行道,却连他人也没见着。他就那样消失了吗?或者他是在外县市的哪里找到可以包吃包住的工作了吧?我看着池袋晴朗的冬季天空想着,现在的他是不是可以好好伸直双腿睡觉呢?那令他苦闷的梦想是否已经实现了呢?不过后来的发展完全无法预测。因为智志的事件是从其他渠道传来的,来自于池袋的热线。是难得来自国王的直接通知。

打算入睡的我躺了下来。自认识智志后,我的生活就一直是以肖斯塔科维奇为背景音乐。毕竟这个多产的作曲家一生写了十五首交响乐。就在我听着第十二号交响乐《一九一七年》的慢板时,手机响了。液晶的小屏幕上显示的是崇仔的名字。

“我已经要睡了,有什么话简单讲吧。”

他的声音漂亮地摆脱了全球暖化,任何时候都是那样的冷酷。“我是那种喋喋不休讲废话的人吗?”

我想了又想,认识他这么久,好像一次也没有。“知道啦,你是省略与简洁的国王。”

崇仔轻易地忽视了我的玩笑。或许是因为写稿,我的用词渐渐变得太过艰深了吧。

“有人向我调查你的身份。”

“你说什么?”

我从垫被上爬了起来。讲到调查身份,是不是警察或政府机关呢?我脑子里只想得到这种不想扯上关系的组织而已。崇仔似乎在冰块做的窗户那头笑了。

“不用担心,是一个叫东京打工族工会的团体。那个团体的代表来向我打听你的事,问我你是不是个可以信赖的人。那个人明天早上十一点会到你们店里去,你就听听对方怎么说吧。”

所谓的工会,是那种劳动工会吗?一讲到“工会代表”,我只想到那种额头上绑着“必胜”的头巾、穿着挂上布条的工作服大叔而已。

“找我到底有什么事啊?我既不喜欢政治什么的,也和工会或改革没关系啊。”

崇仔毫不掩饰地笑了。

“没办法的事啊。我只是介绍阿诚给对方而已。至于要不要接受委托,你直接听对方怎么说再决定。不过有什么事的话,G少年可以帮忙。”

连晚安的招呼都不打,电话就突然断了。真的是毫不废话的国王。我坐在温暖的垫被上思考,会来找我的麻烦明明都是一些街头灰色地带的小犯罪,什么时候范围扩大到劳动问题了?总觉得这个世界变了,要逃离贫富差距,变得比逃离犯罪还要困难。

第二天早上十一点,我站在店门口的人行道上,心里想着一定要拒绝委托。什么工会的代表,完全不是我会喜欢的那种人。可是,从池袋站西口圆环过马路而来的,是个年轻女孩。

她二十五岁上下,穿着黑色的女仆装。正确来说,是把带有荷叶边的围裙套在黑色的迷你裙洋装外,头上则戴着同样有荷叶边的发箍。脸上好好地化了妆。由于脚上穿着厚底的漆木屐,穿着黑色丝袜的腿看起来格外地长。女子朝着我递出名片道:“我是东京打工族工会的萌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