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审第八天(第9/17页)

“但她母亲也提醒过她生孩子的事,她本人也说考虑到了年龄问题。”

六实插了一句。

“但我觉得她不是真心想要孩子,只是赌气生给婆婆看罢了。结果发现照顾孩子既费神又花钱,孩子还一点也不可爱,最后说要是这孩子不在就好了。”

年长的女性语带不屑地吐出这些话后,总算闭了嘴。虽然她又想说些什么,但法官询问起三十多岁的男子的看法,她只好一脸不满地住嘴。

“我一直搞不懂那名被告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男子有些木讷地小声说,“她说丈夫会爆粗口、怒吼,但是,具体是什么程度,她没有具体陈述,我也不太清楚……不过,判断被告是个什么样的人,不是我们陪审员的工作吧?毕竟就连每天在公司碰面的同事究竟是什么样的人,都不是很清楚。”

里沙子抬起头,看着一向不太发言的那名男子。他和自己年纪相仿。里沙子反刍着他的话。不了解水穗是个什么样的人也无所谓,因为本身就不可能了解。的确,就连住在一起的另一半是个怎样的人,都很难了解。

“因为我不清楚照顾小孩的事,所以请教了认识的人。这次的案件让我明白原来养儿育女这件事,远比我想象中的辛苦,我觉得被告真的感受到了很大的压力。我明白那种感觉,人在情绪低落、做什么都不顺时,不管别人说什么,听起来都会觉得有恶意。”

里沙子听到他还向认识的人请教了照顾小孩的事,十分惊讶。自己一直觉得他对参与审理一事很消极,没想到他还主动去了解了一些事。

“就算保健师、家附近的母亲们对她真的有恶意,但她没有主动反驳什么,拒绝与对方往来,转而将郁闷发泄在孩子身上,无论我怎么贴近她的立场思考,还是无法理解。我也不认为她有精神方面的问题。虽然她说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看见一座公园,也意识不到手上抱的是什么,但其实这种情形是很常见的。况且,案发当时被告还能清楚地对话,也记得丈夫不让她跟着上救护车,负责精神鉴定的医生说她的心理状况还不到患上精神疾病的程度,所以至少就我个人来说,实在没办法同情她。”

这番话让众人无法将目光从他的身上移开,只见他低着头,说了句:“我说完了。”

“你说这种情形很常见,但一般会在什么时候出现呢?具体又会有多严重呢?我无法理解。”六实问。

“就比如,脑子里不是经常会浮现从没见过的东西吗?我在拥挤的电车上或是做简报时,经历过这种事情。脑子里突然浮现出和当下毫无关系的情景,那些情景自己可能实际看到过,像是从山上俯瞰的风景,或是在游泳池的水下看到的景象之类的。我这样是不是很奇怪啊?”

他笑了一下。

“是被什么逼得走投无路的时候吗?”

“我觉得应该不是吧。”

“嗯,确实会有这种思绪乱飘的时候呢。”

“我也常有这种记忆断片的时候呢!可能是上了年纪吧。”

讨论内容越来越偏离主题,里沙子有些焦虑,法官却没有要求大家回归正题。

“如何?你也会那样吗?尤其孩子还小的时候。”

突然被点名的里沙子因为一时之间搞不清楚对方在问什么,有些慌张。原来对方是在问她是否也会将情绪发泄在孩子身上。该怎么回答好呢?虽然必须马上回答没有,但也不能谎称绝对没有。

“你也看到过不存在于眼前的情景吗?比如非常累的时候。”

六实改用假设的语气询问,及时救了一把不知如何回应的里沙子。

啊啊,原来是指这件事啊……这么说来,的确有过,而且有过好几次。就像昨天,明明不可能听见蝉鸣,却觉得蝉鸣声越来越迫近,眼前还出现了水穗见到的那座公园。孩子还小的时候?这个嘛,当然有啊。不管怎么哄,孩子还是哭个不停,无奈地望向窗外,却瞧见了好几个不可能存在于那里的东西。问我究竟瞧见了什么?对了,是樱花树。是被求婚的那天晚上,和老公两人停下脚步望着的那棵樱花树。那棵朦朦胧胧浮现在暗夜里的樱花树,在窗外出现过好几次。里沙子犹豫着要不要回答看到过,但自己现在说的话,会不会对那个人不利?不对,为什么要袒护她……里沙子心里有许多声音交杂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