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审第八天(第8/17页)
水穗再次起身,进行最后的陈述。只见她挺直背脊,视线落在斜下方,开口说道:
“还有很多想和小凛一起做的事,但全都因为我而变得不可能了。我是个没用的母亲,每当孩子被别人说不太对劲时,就会自责是因为自己奇怪,才会害孩子也怪怪的。我连向丈夫问一句:‘这孩子才没有怪怪的,对不对?’的勇气都没有。反正他一定会说:‘还不都是因为你很奇怪。’”
明明没看小抄,水穗却能像朗读似的娓娓道出。面无表情的她有种在演戏的感觉,里沙子觉得这下恐怕又会招致陪审员们的反感吧。这些对水穗而言理所当然的行为,总是给人一种违和感,让人焦躁又困惑。这是为什么呢?里沙子看着眼前这个人,试着把她和自己剥离开,思考起来。自己此前从未见过她,将来也永远没机会见到了。在里沙子的脑海中,身穿水手服的水穗,还有穿着体育服的水穗浮现了出来,随后又消失了。
“我从没想过要是小凛不在就好了,只想着还有很多想和她一起做的事。但我却毁掉了这一切。我懦弱没用,道歉再多次也道歉不完,只能每天想起自己做的事,每天道歉。希望小凛能投胎到更坚强的母亲身边。”
虽然法官已经宣布暂时休息,但里沙子迟迟没能从位子上站起来。
法官向里沙子等人说明:用完午餐,休息时间结束后将进入评议阶段,希望大家针对这几天在法庭上听到的事情发表看法。任何主张都行,希望每个人都能直率地说出自己的看法。
不知是不是因为“评议”这个词听起来有些沉重,直到昨天还很闲散的午餐时间,如今却飘着些许紧张感,没有人开口,也没有想吃便当的欲望。
“明天要做什么?也是评议吗?”
年长的女性以轻松的口吻问道。与其说想知道答案,不如说她是为了缓和气氛。
“今天大家提出疑点,进行讨论。明天将就具体证据讨论被告是否蓄意杀人、行凶时是否有责任能力等,之后就针对刑责进行讨论,”女法官说道,“如果想知道证人和被告人的陈述内容,说一声就好,我们可以播放录音。”法官补充说明。
“那么后天……”
年长的女性喃喃道,没再继续说下去。里沙子觉得气氛变得更沉重了,其他人似乎也是同感,都垂着眼。
“总之,先吃饭吧。午休后进行评议。”法官说。
只见年轻男子起身离座,大家全都看向他。他一脸困惑地小声说:“那个……”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去外面吃,可以吗?可是已经订这个了。”
他指着便当。
“当然可以,请自便。一点开始进行评议。”
听到法官这么说,他点了一下头,走出房间。陪审员们目送他离去,纵使门已经关上,大家的视线还是没移开。
“难不成我要吃两个便当吗?”年长女性的声音让大家缓缓地拉回视线,“哎呀!开玩笑的啦!”她笑着说。但没有人跟着笑,她只好假咳一声,啜了口茶。
里沙子想象起年轻男子随后的行动。他应该会前往法院地下可自带食物用餐的休息区,吃着他常吃的食物,独自思考吧。也想象着他和上班族们一起坐在拉面店或大众食堂的模样。好羡慕啊,可是自己没勇气离席。里沙子掀起便当盖,掰开一次性筷子。
“我觉得那个人想要的不是孩子,而是听话的宠物。”年长的女性在评议会上率先开口。
“虽然每个人的说辞不太一样,听得一头雾水,但我觉得只有被告人在说谎,或者说,那是一种执念。因为只有那个人和其他人说的不一样,是吧?其他人说的都一样,只有她不同。说什么丈夫大声怒吼、做出近乎暴力的行为,所以她怕得不敢说。这充其量就是借口。既然什么都不敢说,却还敢叫丈夫多赚点。”
年长的女性就像在边看电视连续剧边评论剧情一样。面对她这一长串话,法官既没阻止也没纠正,更没否定,只是静静地听着。四十多岁的男人和六实正在资料上记笔记。
“而且面对律师的问题,明明回答得很干脆,但是对于检察官的讯问,却总回答说不记得,这就怪了。肯定是因为律师的询问都是事先商量好的,但检察官的问题没办法事先知道吧?”年长女性说话的语气很肯定,一点都不像是问句。她不等法官回应就又说,“所以她才会说些让人觉得莫名其妙的话,不是吗?虽然她将周遭的人都视为坏人,但没有人对她存什么坏心眼啊!至于为什么要怀孕……是因为婆婆怀疑她的身体哪里有问题,所以她才赌气想生个孩子给婆婆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