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审第八天(第14/17页)
“嗯,有啊。尤其是睡眠不足的时候。我曾经把钱包放进冰箱,有时明明还不饿,却打开冰箱,拿起生热狗肠猛啃。我想每个母亲都有过这样的经历吧。有人说这是精神衰弱、精神压力太大。虽然仅限于特定的育儿阶段,但那段时间里,确实感觉每天都有行为失控的时候。”
里沙子瞥见年长的女性用力点头,心想:“这么说就对了。我清楚地说出了正确答案,没有说错话。”唯独六实一脸不解地看着里沙子,“我现在说的话,确实和刚才忘情的发言有所矛盾,刚才我说那女人应该是被丈夫逼至绝境,现在却说这不是什么精神上的压迫。不过,已经无所谓了。”
法官说接下来会整合所有人的意见,所以每个人没有明确的结论也没关系,还说照今天讨论的情形来看,倾向于判定被告人并非完全无责任能力。随后,宣布今天的审理结束。
里沙子正准备离开时,被女法官叫住了。
“您没事吧?”女法官温柔地问,里沙子却不由得心生戒备。不等里沙子反问,她又说:“您的孩子还很小,是吧?很担心这起案件会影响您的心情。”
“……嗯,还好。”里沙子试图嗅出这句话的含意,抬眼看着对方。
“明天会讨论量刑一事,到时会提到一些先前的判例,希望您别想太多。”
里沙子看着起身离开的人们。没有人注意到她们,大家都垂着眼,走出房间。为什么没对其他人说,只对我说呢?难道我看起来情绪不太稳定吗?
“那个……”里沙子忍不住开口,“我是不是说了什么奇怪的话?还是只有我看起来一副不太能理解的样子?”
女法官似乎一时没反应过来,“没这回事啦!”她旋即笑着答道,“后天就要判决了。和第一天说的一样,如果您希望坐在旁听席,我们会帮您安排。您也可以选择不出席,刚才另一位候补陪审员也说不会出席,所以就看您希望怎么安排了。”
“什么?!”
里沙子不由得惊呼。之前好像是说过,但自己可能漏听或忘记了。所以判决时,自己不用坐在陪审员的位子上吗——
“如果有不明白的地方,随时都可以跟我们说。”女法官说完后,行了个礼便离去了。房间里只剩下里沙子一个人。厚重的气息残留了下来,充斥在这个空荡荡的房间里。里沙子感觉要是一直站在这里,就会被回荡在房间中的争论声再次吞没。
自己无法参加判决……里沙子怔怔地想着,走出了房间。当然,也不能这么说,毕竟评议一事于判决之前就会进行,自己也会出席讨论。但判决那天,另一位候补陪审员不会出席。要是自己一个人坐在旁听席,又好像被排挤了似的,里沙子心想。而且,这种事实在无法向阳一郎开口。光是想一想就觉得自己很傻了,这种话自己肯定说不出口吧。
里沙子搭乘地铁,再转乘公交。车窗外,天空从一隅开始逐渐变成了暖色。里沙子看着这幅光景,感觉内心那个小洞越来越大,有种不知如何是好的无力感。从上个星期到今天,自己究竟看到了什么?如今不得不承认,自己看到的并不是某个发生了案件的家庭,而是自己的婚姻生活。
阳一郎从未对我施暴,也从不借摔东西发泄情绪,更不曾对我大声怒吼、语带要挟。我们一直都沟通得很好,里沙子一直这么认为。最初虽然感受到了违和感,但只要自己乖乖忍气吞声,也就过去了。
然而事实上,那个晴空般爽朗的阳一郎,一直在以看似平静、沉稳,顾及我心理感受的话不断地藐视我、伤害我,还是以我根本无法察觉的方法。关于这一点,里沙子如今已经很清楚了,但她依然不知道阳一郎的理由与目的。她只能想到“憎恨”这个理由,但为什么?是从何时开始憎恨的?里沙子完全无法想象。
虽然我不知道,但一定有个重大的理由让阳一郎如此憎恨我。既然如此,他为何还能和憎恨的对象同住一个屋檐下?难不成他已经准备跟我离婚了?里沙子想不出自己被阳一郎憎恨的理由,却想到了种种可能性:因为怀疑自己有酒精依存症、因为担心自己会虐待孩子、因为自己不肯拒绝担任候补陪审员,这些都足以让阳一郎干脆地提出分居或离婚,也很符合一向干脆利落、晴空般爽朗的阳一郎的作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