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审第三天(第21/22页)

明明不想买东西,里沙子却拐进一家便利店。眺望成排的商品架,方才那些一次性全被唤醒的复杂的情感缓缓地烟消云散,事到如今,她总算能嘲笑自己有多蠢。因为第一次去男方家,才会那么紧张吧。里沙子买了零食、啤酒、牛奶和面包,走出便利店。手上提着购物袋,朝自己的小窝前行,紧张与疑惑仿佛一下子消失了。始终盘旋在脑子里的那些话、扔在脚边的伴手礼,还有像个孩子一样的阳一郎、点缀在漆器盒里的鲜花,一切的一切都已远去,只留下仿佛窥见什么新鲜事的感觉。自己与气氛不算和乐的一家人度过了一段奇妙的时光,想到这里,里沙子突然很想笑。

从阳一郎口中听到“结婚”这个词,是在里沙子元旦拜访后,又过了三个月的某个春日。

阳一郎说他预约了比常去的店还要高档的餐厅,里沙子以为他是想庆祝纪念日,因为那天两人刚好交往满一年。就在享用完鱼料理、肉类料理,用果子露爽口时,阳一郎看着小巧的玻璃器皿,说了句:“我们结婚吧。”

那时,里沙子最先想到的就是“没问题”,和这个人在一起的话,一定没问题。

元旦时感受到的复杂情绪霎时烟消云散,不安、羡慕、别扭感都没了。在阳一郎老家吃饭的画面就像收藏在照片里的欢乐时光,残留在里沙子心中。这个在坦率的关爱中长大的人,没有半点阴暗面——那时她只想到了这一点。

“不嫌弃的话,还请多多关照。”用完餐后,里沙子回道。

两人出了餐厅,并肩走向车站。来到地铁站,阳一郎想再散一会儿步,所以两人又继续走。夜晚的街上还是很热闹,车水马龙,面向人行道的店家全都亮着灯。走在街道上的人有的已经黄汤下肚,还有的接下来才要去小酌一番。里沙子和阳一郎并肩走着,不时相视而笑。

明明是不婚主义者,却觉得飘飘然的,好幸福。里沙子想象不出婚后生活的细枝末节,只想忘情地沉浸在幸福中,好好品味这种感觉。两人一直往前走,两旁的商店与大楼突然消失了,他们来到一座小小的儿童公园。这里暗暗的,黑暗中矗立着一棵樱花树,樱花盛开,仿佛时间只在这棵树的周遭停止了似的。里沙子停下脚步,阳一郎也停下脚步,循着里沙子的视线望去。盛开的花儿仿佛照亮了夜色,像是在祝福两人今天做出的决定。里沙子想将这样的感受告诉阳一郎,却没有说。因为她觉得站在身旁的阳一郎肯定也是这么想的,没有必要用语言确认彼此的心意。

里沙子想起去年,两人初次去阳一郎母校的时候。那时他们也是在公园赏樱,旁边还有大声喧闹的年轻学生。记忆中浮现出来的学生和阳一郎的身影重叠——率直开朗、精力旺盛,有属于那个年龄的年轻无知。里沙子的脑中突然浮现出一名女生坐在阳一郎身旁的画面,那个女生就是几年后成为职场女强人的阳一郎的前女友;明明从未见过,她的身影却格外清楚。里沙子又开始玩味这番小小的优越感,因为那个女人并不知晓这种幸福。

这种幸福感变换着浓淡程度,一直延续至两人办理结婚登记。那之后,里沙子还和阳一郎的父母、弟弟一家人一起去温泉旅行——那时她也觉得自己好像在窥看这稀奇的一家人如何相处。即使自己因为处理婚后新居、选定婚礼场地,以及找谁致辞之类的繁杂细节与阳一郎起过冲突,但那种奇妙的感受也并未消失。

里沙子趁婚前的暑假,带阳一郎回老家见了父母。双方约在当地的一间餐厅吃饭。她的母亲明明没上过大学,还频频问阳一郎念的是哪所大学、在哪里高就,甚至拐弯抹角地问月薪的数额;而她的父亲一脸高傲,只会猛喝酒,让里沙子很难为情。一行人没有回里沙子的老家,不到两个小时便离开了餐厅。里沙子真的很羡慕阳一郎能有那样的家人,虽然有点奇怪却令人羡慕。她羡慕阳一郎的母亲懂得如何夸赞孩子,也羡慕阳一郎能在关爱中长大。虽然丝毫不抱期待,里沙子的父母果然没有在阳一郎面前称赞女儿是个乖巧或温柔的人。阳一郎也没有低头行礼,没有恳切地说:“请将您们的女儿交给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