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审第三天(第19/22页)
阳一郎的母亲端来红茶与蛋糕,和里沙子聊着天气、健康状况,以及阳一郎的父亲、兄弟们的事,还有元旦和元旦的电视节目。那时端上来的是起司蛋糕,还是草莓奶油蛋糕?里沙子完全想不起来了。
待阳一郎母亲的话匣子告一段落,里沙子送上伴手礼——前天在百货商店买的西式点心。阳一郎的母亲从纸袋里拿出礼盒,夸赞包装纸好可爱时,突然说道:“啊,糟了。我有关煤气吗?”随即将礼盒扔在脚边,走向厨房。回来后,她并没有拾起礼盒。里沙子看着搁在脚边的伴手礼揣测:她该不会不喜欢这种点心吧?
主要都是阳一郎的母亲在讲话,阳一郎和他父亲只是偶尔插话、吐槽或开玩笑。他们家一直都是这样吗?里沙子很惊讶。母亲说个不停,男人们默默地听着,偶尔插话。里沙子家当然不是这样,她一直以为别人家都是父亲和儿子嫌母亲啰唆,懒得搭理。对于阳一郎家的互动,她深感诧异,甚至有点感动。
一个钟头、两个钟头过去了,大家还是这样的状态,里沙子夹在中间越来越痛苦。阳一郎的母亲聊着儿子小时候的事——“他真是个愣头愣脑的小孩,居然没背书包就去上学!”“擅长游泳的他还参加过县大会哟!但只有小学时有兴趣而已。”不然就是关于阳一郎的哪个同学、镇上自治会的哪位太太,或是草裙舞同好会的哪位伙伴如何如何。这些话题一点都不有趣,尽管阳一郎的母亲滔滔不绝、热络地说着,但还是无法消弭里沙子心中的紧张。
傍晚五点多,里沙子想差不多该告辞了,于是看向阳一郎。阳一郎的母亲却站起来,说了句:“留下来吃饭吧。”里沙子虽然为不能马上离开而失望,却也因为不用再听她讲个不停,多少觉得轻松些。
趁阳一郎的母亲准备晚餐,里沙子跟着阳一郎去了二楼。这里曾是阳一郎的房间,如今几乎成了仓库,里头堆满纸箱、木箱,还挂着一排套着干洗店透明塑料袋的衣物,放着成捆扎好的杂志等,没铺床单的床上堆放着杂物。“好过分啊!”阳一郎征求认同般地向里沙子笑了笑。
“你们家的感情好好啊!”里沙子说,随即担心自己会不会说错话,“通常只有一群女人才能像刚才那样一边喝茶,一边聊天。”她赶紧补上这句。
“是哦!”阳一郎边窥看最靠近手边的纸箱里装了什么,边点头说,“也不总是那样啦!其实大家都很紧张,我妈也不是那么能说的人。”里沙子觉得这语气听起来像在替母亲辩护,莫名有点不爽。
那时阳一郎的弟弟尚未迁居关西,还在东京一个人租房子住,他的房间倒还没变成仓库,房里摆着书桌,还有存放字典、参考书的书柜,墙上贴着穿泳装的偶像明星海报。“我弟有时候会回来,不是吃饭就是拜托我妈帮忙洗衣服。”阳一郎这番话听在里沙子耳里,有种在辩解什么的语气。
“你弟弟过年时会回来吗?”里沙子问。“不知道耶!”阳一郎环视房间,回道。
六点开饭,原来饭厅是在通往客厅的走廊另一头,同样打扫得一尘不染,也装饰着翠绿发亮的观叶植物。隔开厨房与饭厅的流理台上摆着报纸、钥匙和收据等杂物,里沙子对这种杂乱萌生了一股亲切感。
桌上的料理十分丰盛,四人份的漆器盒,里头有虾、金团、黑豆、晒干的青鱼子与生鱼片,每一种都少量而优雅地装盛着;还用带枝的南天竹、牡丹花与松叶点缀,更显品位高雅,有如高级餐厅端出来的料理,里沙子看了觉得好紧张。正中央的大盘子上盛着炖菜,有胡萝卜、芋头和豌豆等食材,虽然炖煮到变成茶色,却依旧好看。大家齐声互道“新年快乐”,举起装着啤酒、薄到一用力就会碎掉一样的玻璃杯干杯,父亲和阳一郎似乎嫌牡丹花和南天竹碍眼,迅速将它们移开,众人开始动筷。
“好漂亮啊!”里沙子不由得这么说。
“可是这些人啊,只在意能不能吃,全是男人的家庭真的很无趣。要是他们夸赞漂亮,我反而会吓一跳呢!”阳一郎的母亲说。
男人们继续边喝啤酒边吃饭。阳一郎的父亲突然要求温一壶酒,母亲随即离席准备,饭厅顿时变得十分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