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开启尘封的往事(第7/10页)
儿子放下筷子,擦擦嘴,站了起来,不说话。
妻子给我拿了椅子,我坐下,问他:“为什么把人家打成那样?”
儿子不作声。
“说!”我大吼一声,震得整个屋子嗡嗡作响。
儿子身子一颤,说:“他欺负我三弟。”
我一听,没太明白:“什么弟?”
儿子说:“三弟?”
我搞不懂了:“哪个三弟?”
儿子说:“王圣。”
我说:“你王平叔叔家的那个孩子?怎么成了三弟呢?”
儿子悻悻地说:“我们几个同学拜把子了!我是老大,我们发誓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我和妻子一听,都傻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该说些什么。80年代,社会上一度流行拜把子的风气,街上经常晃着称兄道弟的小流氓,他们高唱着“大冲击,那个大流行,信天游唱给便衣警察听”,披头散发地穿着牛仔裤,叼着烟晃着膀子横着走,一副无法无天的样子。
做父母的都怕自己的儿女学坏,每次儿女出门前,我和妻子都会千叮万嘱,千万别惹祸,没想到自己的儿子却背着自己偷偷拜把子,玩江湖义气,看着他那个固执的熊样,我真想一脚把他踹到桌子底下。我想,你们这群娃娃还玩这个,当年你老子就是从玩这个开始的,结果把自己玩到大狱里去了。我踏入江湖,是身不由己,你们是放着太平日子不过,自己给自己找刺激。
“你明天马上跟你那几个同学说,就说不拜把子了,大家还是同学,做朋友可以,别弄这些乱七八糟的,以后放学就跟你妹妹马上回家,不许你出去瞎逛荡!”我狠狠地对儿子说。
“爸!”儿子说,“凭什么啊,我听外面的人说你以前可厉害了,兄弟也很多,他们都叫你五爷,我现在是老大,以后做大爷。”
我还没来得及发飙,妻子早已冲上前去,狠狠扇了儿子一个嘴巴子:“混账!”
女儿在屋中感觉势头不妙,哭着跑出去,不一会儿把她二姨叫来了。每次都这样,当妻子打儿子,我们管不了时,女儿都会把她二姨叫来。二姨子进门一看这阵势,感觉不对,因为以往我和妻子都是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但这次好像都气势汹汹的。
二姨子问:“怎么回事啊?”
我忙笑着说:“没事,二姐,这小子又犯错了,把同学的脑袋打破了,现在还躺在医院呢。”
儿子一听,把头一歪:“是他先打的我!”
妻子大吼一声:“我再让你顶嘴!”说着又要揍他。
二姨子赶忙把妻子拦住,对妻子说:“瞧瞧你这个样子,还搞教育工作呢!”
妻子哭着说:“我能教育别人的孩子,教育不了自己这个东西!”
我知道,儿子之所以这么天不怕地不怕,跟妻子在教委工作也有关系,市里几所学校有头有脸的教师都认识妻子,常来我家串门,儿子和女儿见惯了,从小都不怕老师。这让妻子也很难堪,每次开家长会,妻子都对班主任说:“该打就打,别惯着他。”话虽这样说,可谁敢打呢。
我也知道儿子没瞎说,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一直背着石头过日子,我曾经蹲过大狱,尽管周围的人当着面不说,私下里肯定有事没事就议论,没办法,事实本如此,自己造的业,自己来赎。儿子这次闯祸,我之所以发这么大脾气,就是因为又让我想起了曾经的岁月,我早就厌倦了打打杀杀,我深知人犯错误后赎罪的艰难,我上半辈子没过好,沟沟坎坎,九死一生,我不想自己的儿子再出任何差错。
几十年了,我一直在想,祖爷当初为什么会拉我入行,为什么处处偏袒我,他明知道我不是做阿宝的材料,却破格提升我做“坝头”,后来我终于想明白了,这一切的一切,其实都是祖爷的大局。祖爷死了,大家都上岸了,祖爷的最大收获就是自己的血脉得到了延续。他爱子心切,就像现在的我一样,在那种血雨腥风的年代,他想尽一切办法让自己的妻儿活下来,活得更好,如今,时过境迁,看着眼前倔强的儿子,我不知道他是否明白他老爹我的良苦用心。
回想祖爷的一幕幕,他做的所有事似乎都留有一丝善念,他在苦撑着人性,老天似乎看到了这一点,没让他断子绝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