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开启尘封的往事(第8/10页)

他1946年就有了儿子,那时开始,他就开始布置自己的身后事了,我估计他一直在找一个人,一个能料理他后事的人。终于,这个人在1948年出现了,就是我,一个其貌不扬,呆里呆气的人,我不知道假如我没遇到祖爷,我的生活会是什么样子,我现在在哪儿,在做什么,我的妻子是谁,我的孩子又是谁?

我是被祖爷拉上船的,但我无悔,祖爷死时,我哭了好一阵子,感觉天都塌了。我不知道将来我死时,儿子和女儿是个什么心情。在他们印象里,我是个老实人,至于外面的风言风语,随着他们慢慢长大,我也挡不住,人毕竟要生活在社会这个大环境中。我只希望他们别再重蹈我的覆辙,学习好坏没关系,贫穷富贵也没关系,只要他们都走正道,我就可以安心闭眼。

其实,儿子和女儿更多的还是遗传了妻子的基因,他们俩都很聪明,不像我,我很笨,脑子不好使。祖爷对我唯一的评价就是“忠厚老实”,他说过:“聪明人有的是,老实人不好找。”

其实,这些年,我一直在踌躇,要不要把祖爷的事告诉他的爱人和孩子。几十年来,他们一直被蒙在鼓里。祖爷说过,让我替他保密一辈子。我以前也是这么认为的。可当我读到祖爷的那篇狱中独白时,我觉得我可能要改变主意了。

祖爷之所以不让我告诉那娘儿俩,一是在那个年代,不想让他们受牵连;另一个原因是,他不想自己的老婆和孩子知道他是个骗子。如今,斗转星移,快半个世纪了,时代变了,我也老了,不知哪天就会死,带着这个谎言进棺材,我合不上眼。

如果我没看那篇独白,我或许还能挺住,但看了以后,我知道祖爷虽一生作恶,最后却做了件大善事。人都有犯错的时候,关键是是否回头,祖爷回头了,我想他的妻子和孩子也会理解的。

祖爷的妻子已经六十多岁了,儿子也四十多了,以前是我经常去看他们娘儿俩,最近几年,反倒是祖爷的儿子来看望我的次数更多。

上官月当年在对越自卫反击战中立了大功,后来又提了团级干部,他对祖爷及“江相派”的事一无所知,所以,每次他来看望我,都会叫我“刘叔叔”,他只知道我叫刘天亮,以前是个古董商,是他爸爸的徒弟。其实论辈分,他应该叫我老大哥。

这个孩子一身正气,样子越长越像他爸,有一次他去广州出差,路过我这城市,晚上突然造访,我老眼昏花,吓了我一跳,还以为祖爷来了呢。

1989年春天,我终于下定决心了。我又一次踏上了去山东的列车。

关静香对我的突然造访很惊讶,两个六十多岁的老人紧紧把手握在一起:“老刘啊,怎么来前没说一声,我好提前准备准备。”

“奶奶,这个人是谁啊?”一个十来岁的小男孩走了过来。

关静香说:“这是你爷爷的朋友,来,过来,叫爷爷。”

我赶忙说:“这就是小月的儿子吧,以前听他提起过,今天总算见到了。”

关静香笑着说:“是,是,他很少在老家,一直跟他爸妈在济南,这不现在放寒假了,非要在这住到开学,他就是太调皮,守着他爸妈,他玩得不痛快,老挨揍,在这里没人管他,他就不愿意走了。”

我满心欢喜,祖爷不但有儿子,如今,孙子也长这么大了。

关静香也真是爱祖爷,这么多年来,都未曾再嫁。

我在琢磨如何把祖爷的事告诉她,怎么开头呢,说出来会发生什么后果呢?

我说:“师娘,你身体如何?”

关静香笑着说:“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要叫师娘了,叫老关多好啊,你看我每次都叫你老刘!我身子骨硬着呢,退休后,闲不住,又开了个私人诊所。”

其实,我问这个问题,是怕她有心脏病,怕她听了祖爷的事,一激动再出点什么事,可就麻烦了。

说完,她给我去沏茶了。

我坐在沙发上,琢磨,琢磨,再琢磨。后来心想,干脆不说了,吃完饭回去算了。

这时祖爷的小孙子走了过来:“爷爷,爷爷,给我讲几个故事吧,我就爱听故事。”

我心里一阵难受,故事?岂止是故事,简直是传奇。此时,关静香泡好了茶,拿了个茶杯,给我倒上:“尝尝这茶,儿子带来的碧螺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