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一屋遮风雨,一布遮肚脐(第5/10页)
这样一个13岁的女孩,性格内向,她可能接触到的男性范围是很小的。她成绩不突出,不是班级干部、团里骨干,基本不会跟教导主任、校长等级别的人产生交往。她的任课教师再一排除,夏新亮就如坠迷雾了。结合她的挚友赵迎春的说辞,小茹没有跟班里任何男生过从甚密,更没在互联网上结识什么男性,从未说起过。夏新亮也看了赵迎春的朋友圈,小茹基本没发过,微博就更少了。总之,任何年轻人热门的、喜爱的社交工具上,小茹也跟现实生活里一样,表现平平。
李昱刚在辖区派出所查阅了小茹和她母亲的户籍资料,白小菊是嫁到朝阳去的,原籍是沧县,家中排行老三,上面有两个姐姐,下面有个弟弟但夭折了。她在本地并没有什么亲戚,熟人男性就是那个表弟。这个表弟早先跟她丈夫一起跑过车,但嫌累;做过小本买卖,却一直亏钱。生活不是特别好,又好吃懒做,但每到收麦子收玉米的时候一般都回来帮白小菊干活儿,讨俩钱花。
李昱刚怎么想这个阿飞怎么感觉不对头。从他跟赵迎春的对谈中,他感觉小茹不爱回家。母亲务农经常不在家,家里冷清不喜欢待也情有可原,但不愿意招待好朋友去,也绝口不提家里事,这就很那个了。有这么个疑点,俩人又去了白小菊家一趟。
那个家,安静得像没人似的,白小菊在院儿里打麦子,小茹跟屋里看书。谁都不跟谁说话。
李昱刚侧面跟白小菊了解了一下表弟的情况,得知今年这茬儿冬麦下来白小菊联系了他,他本来应承了,但后来没来,也不知道又上哪儿发财去了。
夏新亮学过犯罪心理学,他不说话,就在一旁仔细观察人的表情,从中也能揣摩到不少东西。
李昱刚闲聊似的问:“是每茬儿都来帮着收吗?”
白小菊说:“基本是,我男人没了以后,就靠他给我帮忙呢。”
李昱刚不经意地再问:“小茹出了这么大事儿,找他拿主意了吗?”
白小菊有些激动:“可不咋的,我也没别人商量啊。这兔崽子也是心硬,叫打了去,说小姑娘家家挺着肚子败坏门风,这是野种儿,不能留。”
接着她垂下眼睑又道:“小同志啊,你可能觉得我这当妈的不负责,可是你说,我也是女的,我也当过黄花大闺女,这野种不能留我不知道吗?可现在她五个月了,这丫头就是榆木疙瘩,她但凡早告诉我,我就偷偷带她去做了。现在五个月,只能引产。引产搞不好会死人的哦。我男人没了,这闺女再傻再捏也是我亲闺女,我怕她死在手术台上啊。我不能白发人送黑发人啊。不能她爷俩儿地下团聚就剩我一人儿啊!我硬是愿意她生,生下来我养,我不怕人指戳,我不能让我闺女把命搭进去。说到底,这都是我的错,我光顾着给她挣钱了,我天天为了生计奔忙,却忽略了她,这孩子内向,不爱说不爱闹,我就没那么注意着她。”
李昱刚和白小菊在外头聊着,夏新亮上小茹屋里去了。他没法指责白小菊这个母亲,他懂得她的心情,也明白她的决定,无论他赞同与否,她才是小茹的监护人,她有这个权利。但他想,他至少要揪出这个戕害小茹的凶手。他能做的只有这么些。毕竟,他只是个警察,负责查案;毕竟,谁的日子谁来过,别人替代不了。
夏新亮跟小茹谈心,她说错都在自己。夏新亮学心理学的,他懂得这种心理状态,就是负罪感。女性遭遇强暴,首先会反思自己是不是穿着暴露了、举止轻浮了,为什么被侵害的是自己而不是别人,别人做到了什么而她没做到。如果是熟人强暴,这个自责级别还会上升,她们会控制不住地想,我做了什么,为什么原本好好的朋友会强暴我,为什么我敬重的长辈会对我做这种事,我做了什么。她们谴责禽兽在后,谴责自己在先。
夏新亮越听越难过:“我说姑娘,醒醒吧,那不要脸的罪犯还没服法,你怎么倒自责起来了!我说你别把我当警察,你就当我是你一个哥哥。哥哥告诉你,你这样的姑娘不在少数,好多被熟人强暴的女孩甚至意识不到自己被侵犯。错不在你,你凭什么怀疑自己,你可是受害者!这事儿你也许没法儿跟你妈妈倾诉,但你可以跟我倾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