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一屋遮风雨,一布遮肚脐(第3/10页)
小茹母女跟我们说的和辖区民警说的基本无异,但我观察着小茹,她基本不会抬头与我们对视,假若视线相撞,或者需要抬头回答我们的问题,她就会发生视线瞬间的闪躲。这可以理解为不自信,也可以理解为她有意隐瞒了什么。中间我出来抽烟,与夏新亮交流时,他也是这个看法。
一般来说,未成年人遭遇性侵害,百分之八十都是熟人作案。也正因此,大多不会受到检举揭发。
隔着窗户我往审讯室内看,小茹的身体缩得窄窄的,肩头微微有些颤抖,她母亲白小菊正用手指头戳她的脑门,一副呵斥她的神情。都说,严父慈母,小茹的父亲头些年跑货车出了事儿人没了,白小菊可以说又当爹又当妈,也因此没了严父慈母这一说。孩子很可能出于畏惧没有说实话。即便不是熟人性侵害,也可能是早恋偷尝禁果。这都还需要摸排。
口供说来说去也就是那些,没什么意义,我就让这母女俩领我去案发的麦子地了。小茹领着我们走在烈日下,夏新亮撑开了遮阳伞给她打上,小茹连说不用不用,夏新亮说太晒了,遮一遮吧,小茹说我本来就晒黑了,夏新亮说遮阳是为了遮挡紫外线,预防皮肤癌,黑不黑不打紧,身体重要。我明显看见小茹黑黑的小脸上透出了感激的笑意。
走到田埂边儿,小茹伸手一指,我跟夏新亮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现如今小麦已经收完了,地里种了密密麻麻一片的玉米,无边无际。
陪着我们的老张开口了:“是这儿吗?上次你给我们指是不是再靠前一些?史老根儿地上吧?”
“那就是了吧。”
小茹说完,脑袋就被她妈狠狠推了一把:“你是不是傻,这么点儿事儿还搞不清楚,你还能干点儿啥!”说完朝老张赔笑。
“可能是夜里黑,孩子紧张,记得就不那么清楚。”我说。
“您是不知道,这孩子就是傻,平时跟她说个什么都不吭声,耳朵聋是假,脑子慢是真。这有什么分不清楚,一片地一个主儿,没有分不清楚的。”
“是吗?”
“那可不是!闭着眼都知道!这孩子又不是不跟我下地干活儿。喏。”白小菊伸手给夏新亮指,“那边儿那片瞧见没有,那儿就是我们家的地。”
“嚯,瞧着不小啊。您一人儿干的过来吗?”
“可别提了。”白小菊哭丧着脸跟我诉苦,“他爹走得早,家里家外就我一人儿,这孩子平常还能搭把手,现在成天赖在床上,一会儿吐吧,一会儿头晕吧,还有脸娇气了!”
“您别这么说。小茹也是受害人。”
“苍蝇就不盯那没缝儿的蛋!”白小菊瞪着女儿骂,“叫她晚上别出去野,不听啊,野去啊!三天两头往赵迎春家钻!”
小茹低着头,一声不吭。
“地里这活儿哦,你说我这岁数,我还能干得动几年!”
“你弟弟呢?”老张问她。
“别提那个没心肝儿的了!叫他回来收麦子,他推三推四地待在城里不回来!跟他那些狐朋狗友比跟我亲嘞!”
我打断她的抱怨:“赵迎春是谁?”
“她同学!住在东头儿!”
我看向小茹,她还是低着头不吭声,脚下已经被她用脚划拉出挺深的圈儿来了。
小茹母女带我们看完现场就回去了,我跟夏新亮让老张带着在玉米地里转了转,无穷尽的玉米叶子迎风而立,风吹过沙沙作响。
回去的路上我问老张那母女俩是怎么打算的。强奸这种案件,拖过三天报案都不见得查得出痕迹来,别说已经过去五个多月了,其实我们帮不到她们什么,但人家报了警,我们接警就得出警。
老张抬头看天说:“还能怎么办?白小菊讲话让生,她没钱给闺女引产。”
李昱刚惊了,问:“怎么叫没钱啊,这天大的事儿,那小姑娘才13,生下来怎么弄啊,她一辈子还长着呢!”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小伙子。她家里头那个跑车出车祸死了,又没上保险,没理赔金可拿,她拉扯着闺女,母女俩就靠种玉米小麦那点儿钱过活,是真没钱啊。”
“白小菊有个弟弟?”我点了支烟,问老张。
“表弟。也是个阿飞,成天乱窜。倒是赶上收麦子收玉米,一般都会回来帮把手儿。这也不知道上哪儿发财去了,头前收麦子都没回来。不过这年头儿谁指得上啊,谁也指望不上。”